我的父亲

按语：这是我08年写的一篇小文章。那年正是我这么多年来身体最不好的一年。这给远在江苏打工的父亲增添了多少个牵肠挂肚的不眠之夜，我无法想象。昨天，父亲打来电话，一开口就问我身体可好。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父亲才说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就打电话问候一下我。我既感到心暖，也感觉到心酸。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其实，父母之恩，又怎能谢得了呢？

我的身体向来很差，虽不是什么大病大痛，却一直纠扯着父亲的心。记得那年参加中考时，我的肚子着实狠狠的痛了一场。记忆中，那是我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坚持着勉强考完试，回到住处收拾行李打算回家。可是走到半路，却再也走不下去了。我只好让同路的同学帮忙先把被褥书本送回家，自己一个人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钻进玉米林躺躺，休息好长时间，才又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几步。本来还不足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一直走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仍没到家。同学把我的行李送到家里，告诉我的父亲母亲。二老一听，就急急忙忙地往学校赶来。路上没有遇到我，而学校也早是一座空空的校园。到我租房的房东家打听，人家说已经走了。满心焦急的父亲和母亲就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周折了几趟，最后终于在离家不远的路上碰到裹得满身泥土的我。父亲二话不说，把我搂到背上，背着往医院跑。所幸并无大碍，打了针，吃了药，疼痛就止住了。父亲母亲才松了口气。

我是真正经历了我的家庭由还算勉强殷实退滑到入不敷出的窘困境地的历程的，我也经历了那个大家庭由和睦演化到争斗最终分散、仇恨的过程。先是大哥因病早逝，父亲母亲经受了沉痛的打击。之后我如愿以偿地成为村里第一个高中生，并且随着我成绩的好转，村里人们的眼光似乎一下子发生了改变。两个堂伯伯家开始用一种嫉妒的眼神审视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庭，甚至话里话外地打击排挤我的父母。就连姑姑也仇视起来。对此，父亲保持着持久的沉默。他开始外出打工，并几年几年的不回家。固然，一方面是为了挣钱供我和弟弟上学。关于我和弟弟上学的事，父亲的观点很明确，也很坚定，他说只要我们能读，想尽办法，他也要让我们读下去。因为爷爷的早逝，父亲没能走出山村。他只好将这个愿望寄托在我和弟弟的身上。在父亲的心里，走出那个小山村，最好的办法是读书。另一方面，父亲是在逃避着那个地方那些人，远远地躲开，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心会踏实些。其实，我明白，父亲是惦记故乡的。记得前年春节，父亲打来电话，不无伤感也不无愧疚的说，是他让我们这个家庭几年没有团在一起过春节；后来提到老房子衰败的事，父亲说也许真的该回去修葺修葺了。但由于后来发生的事，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上完大学，我的工作找在盐津县第一中学，这让父亲心里踏实了下来。在父亲看来，最好的职业就是教书，现在他的儿子当了老师，他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但这却让我故乡的那些父老乡亲们极为不平衡，加之弟弟也顺利地上了大学，人们储藏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们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他们的眼里毫不掩饰地燃烧着妒忌的火焰。整整一个村子的人们史无前例地团结起来，站在一条战线上，企图用唾沫将这个小小的被孤立的家庭淹没，用这样那样的所谓“公约”对父亲母亲进行无来由的打击报复。面对此情此景，父亲仍旧保持沉默，保持一种平和心态。并且父亲一再叮嘱我们兄弟二人，切忌与他们争执，无论发生什么，对他们都要以礼待之。父亲打心里原谅乡亲们因无法赶及他人而心生嫉妒并最终深化为仇恨的心理的。

去年年底，我劝父亲不要再在外面奔忙操劳，年老了，一个人在外边总有诸多不便，还是回到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种点瓜菜，安享晚年。起初父亲都几乎答应了，但后来考虑再三，他又毅然决然的选择在外奔忙的生活。父亲的理由很简单，弟弟还在读书，开支仍旧很大；再说他也不愿闲着，倒不如趁现在还动得了，多跑两年。父亲终于还是没有回家。

父亲有时固执得让我不知如何劝他，他的责任心很强。弟弟考虑到家庭的困境，决定要贷款交学费。他把这想法告诉父亲，父亲却坚决不让他贷款。父亲的想法很简单，他的儿子读书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再多困难，他也当理所当然的承担一切费用，而不能让他的儿子在读书时就为以后的生活负债累累。在这件事情上，父亲是不听我们的劝说的。

也许天下的父亲都这样，也许天下的父亲也不都这样，我的父亲对子女的关心超乎我的想象。因为工作的缘故，最近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起初是累得不想吃饭，胃上出了问题。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总隔三差五地打来电话，慰问备至。后来我连心窝也出了毛病，呼吸困难。母亲对父亲说我住的这间屋子有不干净之物，——刚来这里那段时间，晚上睡觉时，我似乎常常被什么东西攫住，进入到一种似梦非梦的可怖状态。父亲想方设法地找些书籍来查看，科学的书本解释不了，他就找关于风水命理之类的书看。后来父亲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床宜安置于东北或东南，此方位符合你的生肖风水。床的摆放宜避开重要的家具，避开东方及北方。门帘不宜用红色和橙色，而宜用绿色、棕色或白色，此三色是你今年的旺色。祝你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