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的土炕

2010年07月06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在家乡山坡的院子里。有我家三间老屋,一进门,左边被一半土墙一半木板做隔墙,把外屋和内屋隔开,留了一个进出的小门。里面靠前沿的窗口处,尽半间房盘了一个通间大土炕,靠外屋的墙的下方留了个烧炕的炕眼门,火眼直通到山墙跟,又一拐弯从屋外的台阶上又留了个小炕眼,一般是出烟的,但有时睡的人多了,就从外面在烧一点,满炕热呼呼的。炕边是用段木头做成的,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磨损,现在红艳艳的闪闪发光。炕的靠山墙处,又做了个木架,上面放箱子被子等,下面可以睡人。

小时侯的一个春天,一只老母鸡有好些天只听见“咯蛋咯蛋”的叫鸣,不见下的鸡蛋。一天,母亲看见这只老母鸡是从炕眼里出来的。春天我们不烧炕, 母辛估计它把蛋下在炕眼里了。于是非常淘气的我,把上衣一脱,点上煤油灯,就从炕眼门里爬进去,结果收了十几个鸡蛋——那时候一个鸡蛋卖5分钱,一斤食盐1角6分钱,一匣火柴2分钱,一斤煤油2角5分钱。十几个鸡蛋就是我家一个月的生活费用。我小心谨慎地把鸡蛋递出来,由于只顾收蛋,爬进了炕眼的穴通,再也退不出来了,母亲和大哥从脚上拉我,怎么也拉不出来。于是我一咬牙,就顺着炕眼的穴通向前爬,一直爬到了拐弯处,在顺着通向屋外台阶的炕眼门爬出。当时我的头伸出了小炕眼,而身子却卡在里面,大哥和二哥就把我硬拉出来了,结果我的脊背被炕眼里的烟柱子划破了几条口子。待我出了炕眼,我比非洲黑人还要黑,脊背上还滴着血啦。就是这个大炕,它是我家历史的见证。

70多年前的一个春天。一辆简陋的花轿,出徽县东城门,沿着长裕河岸边的柳树行,把我母亲抬到了离县城约有十多里路的山沟小村里。就在这个土炕上,我母亲做了我父亲的妻子。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就在这个土炕上,我的母亲生下了大姐、大哥、二哥、、、、、、时光荏苒,岁月流逝,我们姐妹兄弟九人,就是在这个土炕上一个一个的来到了人间。

小时候,我家的这个土炕非常热闹,也非常暖和。我们兄弟五六个和父母同睡在这个大炕上。那时生活非常困难,我们兄弟几个和盖着一条被子,睡在中间的如果把腿撑起旁边总有一两个要露屁股。每次睡觉我都抢着睡中间,如果睡在旁边,就悄悄的把被子角在身下压一点,中间的撑腿,我这面的就拉不动,我也就不会露屁股了。母亲常常晚上起来几次,不是给这个盖被子,就是把那个的腿放好。有时不小心把我们惊醒,但我们朝母亲一笑,兄弟几个抱成一团又呼呼的睡着了。

每到冬天,早晨起来衣裤渗的如冰块,我们缩在被窝里不敢穿衣服。每天早上母亲第一个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火盆里把火生着,端到炕边,给我们一个个烤衣服。我们穿着母亲烤暖活的衣服,笑着闹着,等待母亲端来脸盆为我们洗脸洗手,洗完以后,我们就象燕娃一样围坐在火盆边,举着小手边烤火,边等待妈妈为我们准备的早餐。那时我们生活的主粮是野菜加玉米面,玉米面做成的馍又冷又硬,母亲就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烤在火盆边上,我们猴急的把馍馍翻来翻去,还未待烤黄,就每人拿一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而母亲又忙着喂鸡、喂猪、打扫屋子,忙呼了一早上的母亲连一口热馍也没吃,就怀揣着一疙瘩冷馍上工去了。母亲就象我们家的这个大炕,她把一生的心血赋予了我们;其实,她就是我们家最温暖的“土炕”。据母亲说:我小时候毛病最多,时常病兮兮的。我两岁的那年冬天,得了胸喉(肺炎),我的喉咙呼兹呼兹地喘着一丝气息,父亲连夜进城请来了高化吉大夫,就在这个土炕上,他们又是打针,又是在胸部撇血,又是灌中草药,守了三天三夜,硬是把我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到现在我的胸部上还留着四道小小的伤痕。

我还记的四弟在三岁的那年秋天,树叶落满了院子,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一天母亲收工回来,天已全黑了,怎么不见四弟,经母亲一问,我们才想起一下午就没见四弟的面。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我们就到几个叔父家去找,又到常去的几家去问,都说没有看见,母亲一下慌了,就和我们兄弟几个,和村里的叔叔、兄长四处寻找。大家分头找完了村子的每个旮旯,都不见四弟的影子,母亲见夜已深了,大家明天还要上工。就让叔父们早点回去休息。然后和我们坐在大炕上,母亲眼内不住地滴着泪珠。那时我们时常听人说:什么地方狼把孩子吃了,所以她很担心,我们也跟着哭啼。又过了一会,母亲把眼泪檫了说:“活的不地死,死的不地活,大家也别哭了,睡吧!明天再找找。”当母亲从炕角拉过被子给我们盖时,只见四弟全成一团睡在炕角里,我们都吃了一惊,母亲又好气又好笑。四弟醒了揉了揉眼睛说:“妈妈我梦见你给我做白面馒头吃了。”我一把拉过来朝屁股就是几巴掌。“光知道吃,差点把人急死了。”大哥拉过我说:“别打了只要在比什么都好。”四弟还莫名其妙地问作啦?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的这个大炕只换过两三次,在换炕的时候,四周顶住不动,只是把炕面上的糊基敲碎,把里面的烟灰和烟柱打扫干净,再上面盖上新的糊基,在上一层新泥,炕干就可以了。

在岁月的长河中,在苦难的日子里。我们渐渐地长大了。父亲又在外屋的右边窗口下盘了个小炕。我和几个哥哥就睡在这个小炕上。由于生活的艰辛,在那个年代,把孩子养不活、送人、买人、饿死的比比皆是。可我们兄弟姐妹九人都成人了,多数都上完了高中。而家里房还是那三间土屋,炕还是那个大土炕。但我们感到很欣慰,感激那个土炕,更感激生养我们的父母。

70年代中期的冬天大哥结婚了,一年后大哥的老大在医院出生了,母亲把大嫂接回家,在这个土炕上孩子满月了。在后来二哥在这个大炕上娶来了二嫂,一年后生下了大女儿娟娟。当我成亲的时候,二哥又借了生产队的粮仓搬进去了,给我誊下了这个大炕。1982年的腊月,就在这个土炕上我娶来了我的妻子,那晚闹新房的十几个小伙子站满了大炕,把我妻子的牙齿都磕破了,我的头上也留下了几个大包,姐姐担心把炕踩塌了,母亲说:没事,这个炕是经久考验的。因为每次娶亲时就给炕上一层新泥表示是新炕,炕的光泥越上越厚,炕就越结实,越暖和。我结婚一年后也在这个土炕上生下了大女儿冰莹。再后来四弟娶亲时我借房搬出去。再后来四弟有誊给了五第娶亲、、、、、、每当我家接来一个新媳妇,或增添一个孩子,母亲的头上就多一层白发,额头就多一道皱纹。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家就象集会一样热闹。最忙碌的还是母亲。当孩子们给母亲敬酒时,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觉得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 1993 年的秋天,劳动一天的母亲觉的很疲惫,就在这个大炕上躺了一会儿,黄昏时背了一背篼玉米皮下山去给二哥家的牛添上,就在公路边的场里扯麦草时,昏倒在草垛旁边,再没有醒来,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我们,我们非常伤悲。母亲去世一年后。也就在这个土炕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拉着我们的手说:“你们兄弟们要团结,小的要尊重大的,大的要善待小的,要宽宏大量,你们能做兄弟是缘分,要珍重这份情缘。”过了会父亲又说“我走了,你们几个大的要看着给老七成个家,我和你妈就安心了。”我们含着泪记住了父亲的话,就在这个土炕上,为我们积劳成疾的父亲也离开了我们,去天国找我们母亲去了。父亲去世两年后,我们兄弟几个给老七说了门亲事,就在这个土炕上娶来了我家第七个媳妇,还了父母的心愿,让他们在天国安息。

现在家乡大院的人们,搬走的搬走,拆迁的拆迁,只留下我家的三间老屋和屋内的那个大土炕。如今这个夕日十分热闹的老屋显的十分的冷清。因为我们赶上了好时代,都建立了自己的新家。作为继承这三间老屋的七弟,也搬到山下公路边的楼房里去了。

每当我来到这个老屋,坐在这个土炕边,眼前就出现酸甜苦辣的岁月,那勤劳朴实、善良贤淑的父母,那手足情深的兄弟姐妹,那人间无价的真情!

我家老屋的那个土炕,永远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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