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命的激情

7个小时以前，我还以为这一定会是个失眠的夜。睁开眼睛，不得不承认“天气预报”完全失准。只是，梦境像赶场似的不断上演，还是搅动了这一夜的睡眠。

昨日的雨，此时下得正酣。敲在雨棚上仍像敲在紧紧绷起的鼓面上，“咚咚咚”的，却不像昨天听上去让人心焦——一滴雨落下来，就能穿秀人心；一滴滴一齐落下来，犹如乱箭攒心。

想了半天，终于像外面走过了黑暗、不太晴明的天光一样明白了。昨天的我，内心的支柱无声无息地倒塌，我俨然站在一片废墟之上，除了无边的空寂什么也没有；而夜的窗帷正在慢慢四合，雨点是个最蹩脚的伴奏者，不知哪个窗口传出的二胡的练习曲与之应和。

“洞中无日月，世上已经年”，是古时候有一个人躲在暗无天日的洞里下棋，那种感觉令他如醉如痴。当有一天他从洞中走出，却发现世间的许多事物都已变化，时光也掀掉了多年。

昨天的我便是这种状态，虽然当时我仍蒙在鼓里。一段时间以来，美美地沉沦在文字中，虽然也去上班，也带孩子，也吃饭睡觉，一切却像行走在小说里的，所做的事无不是其中的细节。当最后一个标点圈下，从中走出来的同时却像置身另外一个世界，林林总总的真实扑面而来，我感到极度的不适应，虚弱由此而来。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该想什么。在文字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旦走出来，在熟悉的陌生中却全然找不到自己了。

我本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才想出在自己搭建的一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舞台上，集编剧、导演、演员于一身，酣畅淋漓地起舞。有没有观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忘了身外的尘虑。其实，在内心的舞台上，演出的那些剧目无不是曾经目光所极之处世事的缩写本，爱、恨、情、仇、战争与死亡无所不包。不同之处在于，我是这里的绝对主宰，想怎样就怎样。说“不”字，推倒重来，或改变行走路径的那个人永远是我自己。

这么做，在我不过是为了解除空寥、孤寂与生之俱来越缠越紧、越锁越深的那份忧郁。也确实做到了。浸淫在其中时，我不再需要用抗忧郁的黛力新来调节脑神经。厌世的情绪仍在，却像面对猎人黑洞洞的枪口而远远地躲到暗影中的母狼，眼睛里虽冒着绿光，也不那么恐怖地随时能吞掉我了。小说便是我的大药房，里面堆满了抗郁的药，写一个字，就等于吃了一粒。当一部小说完成之时，药都被我集体吞光。空留下一个偌大的库房。空留下一个幕布撤下，声光消寂，所有演职人员都已走光的大舞台。

昨日的雨，还下得有来道去，只是鼓点稍稀了些。我没有在7个小时前注定失眠，而那些梦境依然像用淡墨远远勾勒出的一抹山形，我也不想再望它一眼了。为摆脱昨夜心情，我知道当务之急是重新搭建一个舞台，在库房里堆满抗忧郁的药，来为我无助的生命再挑起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