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苍天的生命无归宿
先世界杯把我的生物钟彻底打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几乎是夜间没有合过眼。看好的球队没有走到最后，不喜欢的球队却拿了冠军。尽管我知道，能拿冠军自然有他的理由，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所以总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多的耗费了我的生命。
接下来是酷热，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同昔日，格外小心，可还是中暑了，而且病情来势凶猛，好多天都过不去，仿佛上天就是想给我点教训，让我知道什么是自然规律。西药中药吃了一大堆，总算有了好转，我刚寻思着开始正常的生活，不料两件我不愿意遇上的事情却发生了。
就在上个周末，我觉得自己身体有了自己的知觉，所以就想着陪父母去好好的吃一顿羊肉泡馍。可当我和父母刚坐在饭馆里，突然老战友打来电话，他告诉我说他母亲突然间不行了。我当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老妈在广场上锻炼身体，看去很健康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
老战友遇上这样的事情，我的羊肉泡馍是吃不成了。我告别父母赶紧往老战友家赶。这位老战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后来一起去当兵。有幸的是我们分在一个单位，还住在一间屋子里，床挨着床睡了整整四年。他是家里的长子，大概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地位，所以平日里交流就多一些。
老战友的父母和我父母原先在一个单位里工作，我们两家当年在单位住的地方也是挨在一起的。他父亲去世刚过三年，没想到母亲也就这样匆匆的走了。人到中年我不知道老战友此时此刻的心情怎样，但我想他一定会有许多感慨，一定也会有许多后悔。
我们的县城很小，我是驾着车子，所以几分钟就赶到了战友家。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看到战友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我问怎么回事，他说前几天老人吃了两个包子，不知道怎么就上吐下泻的，还去医院住了一天。本来是应该多住的，可老人执意不愿意，非要回家。正巧当时他没在家，去河南公干了，妻子又说服不了老人，所以就回家了。
“今天早晨起来老人觉得好了许多，所以出外还散步去了。可是回来刚走到门口就不行了。当我把她抱回屋子，一切都晚了。”老战友一边给我说着，一边不停地搽试着眼泪。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进里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一酸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人这一生怎么会是这样呢？老人有三个儿子，可此时只有战友一人在身边。看老人住的屋子，什物摆放的到处都是。就连床上也只留下一个人睡的地方。
记得当年老战友的父亲患的也是急病，当时我去看望老人的时候，他很开朗，觉得自己一生没有多少遗憾，尽管走的要早一些，可是他什么都看到了。老战友的父亲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内科医生，一生都在为病人解除病痛。可是当时我就是有些觉得遗憾，他尽管患的是肝癌，可是我觉得不该从发现到离开人世仅仅只用了三十八天。后来战友也多次给我讲，他这一生就是优柔寡断，当时就不该听父亲的话，应该在省城医院多治疗些日子，也许会有转机的。可他父亲是医生，觉得这样的病已经没有希望了，再治疗只能给儿子们增加负担。所以非要放弃治疗。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作为老战友也是快要年过半辈了，所以有这样的心情我想那也是人之常情。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愿意看到父亲就这样走了。今天他又遇上母亲走了，又是用一种人生无比的遗憾方式走的。我看到老战友脸色铁青，说话都有些不能连贯，于是我还想安慰他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我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事情来得突然，老战友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我，我自然责无旁贷。我赶紧联系其他战友，开始帮着给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因为这几天气温太高，所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一口冰棺。好在现在是市场经济，只要肯花钱，做这些事情是不困难的。
一个上午，我几乎就给把所有按照家乡习俗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体也是刚刚复原，忙碌了一个上午，有没有吃饭，我开始觉得自己又有些不大舒服。因为老战友这时正在慌乱之中，我也不好说马上就走。于是我找了一间屋子坐在沙发上。我想休息一会儿也许就会好转的。可谁料没过几分钟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而且开始大汗淋漓。这时我意识到是出现低血糖反应了，可身边又没有认识的人。我想自己行动，可双腿已经没有力气了。
多亏有一位前来帮忙的战友发现了我的情形，赶紧给我冲了一杯糖水，我一股脑喝下去，总算有了缓解。这时老人已经被放在了冰棺里。我上前再去看了看老人。其实我知道，老人是不愿意走的，因为她还有没了的心事。看到战友心事重重，我想他也知道老人本不该就这样走了。
我在想，人生什么样的错误都可以犯，唯独是不能做后悔的事情。因为后悔这种东西一旦自己摊上了，也许终生都不能超脱，也无法释然。要不是此刻我看到老战友万分悲恸，说不定我会说出点自己心灵深处的感受来。
我回到家，刚吃完饭，本来想睡一会儿，让自己已经虚弱的身体得到点能量。可就在这时老父亲打来电话，让我赶快去他那里一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前去。可到了才知道，我远在新疆的叔父昨天夜里突然去世了。看老父亲的神情，我当时没敢多说一句话。看着老父亲，我知道老人此时的心情肯定是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体会不到。
叔父患脑梗又已经有七八年了。尽管叔父离家很远，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有过两次见面的机会。可是血缘毕竟是一种天意，容不得别的什么夹插进来。我问父亲现在我该做什么。父亲说，按说我是应该亲自去一趟，不管怎么说，叔父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可我现在的身体不好，怕走在路上出问题。所以父亲说到这里，把话打住了。
说实在的，我是应该去，而且我也真想去。可是新疆离我们这里坐火车需要四十几个小时，还不包括我从家里去省城。于是我说让我先给堂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父亲表示同意，于是我拨通了堂弟的电话。
堂弟一听是我的声音，没有说话先哭了起来。我赶紧安慰，我问叔父最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堂弟开始在电话里告诉我。说叔父已经卧床十年了，一直还不错，只是今年天太热，他身上的压伤突然感染了，尽管医生很努力，可最后还是衰竭了。我知道堂弟很孝顺，这些年要不是他的精心照料，叔父是活不到今天的。为了能照顾好叔父，堂弟竟然和妻子离了婚，一直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
我告诉堂弟，他大伯知道此事很难过。让我一定要去亲自奔丧为叔父送葬。我话刚说到这里，堂弟就说话了，他知道我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也怕走在路上出问题。于是劝我就不要来了。我说这么大的事情，家乡不去人怎么可以呢？可堂弟说，叔父临终的时候也说了，让告诉家里人，他走了就不要来了，将来有机会让把他的骨灰送回家乡就可以了。
叔父一生真的很不容易。很小的时候就出外闯荡。当年在新疆可是吃尽了人间之苦。他家有儿女五个，当时婶子也没有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全凭叔父一人在外拼打挣钱养家糊口呢。艰辛是可想而知的了。后来家里的情况好转了，堂弟有了工作，几个堂妹听说生意做的也很大，经常往来于内地和俄罗斯。可谁想叔父的身体却不行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叔父回过一次老家。那时候他的身体还不错。叔父就是喜欢喝酒，记得当时他已经高度近视了，可是他每顿饭都要喝上半斤白酒。记得我父亲还为此说了几句叔父，让他不要在这么喝酒了。这样下去会对身体不好的。叔父向来对他老哥很尊重，听了父亲的话只是笑笑。倒是在一旁的堂弟悄悄告诉我，说他爸这些年太苦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喝几杯酒，所以已经养成习惯了，要改恐怕这辈子是不行了。
不过父亲的话是对的。后来他患上脑梗恐怕就和他没有节制的酗酒有关系。我原计划今年八月借着单位去新疆公干，去乌鲁木看看叔父。可没想到他老人家竟先走了。去不了新疆，我只能在家乡为叔父烧几张纸钱了。后来父亲说让我发个吊唁电报，也好在那边追悼会上念念，让那里的人也知道老家的侄子也在哀思叔父。
于是我去了电信局，可去了才知道，如今科技发达了，电报这个业务早就被取消了。人家说，现在通信这么发达，传真几乎那里都有，谁还拍电报呢。无奈我只好写了内容，用邮政快递发出去。可我知道这已经赶不上叔父的追悼会了。我发了快件，然后给堂弟打电话，告诉他我的哀思都在写的文字里，如果赶不上，让他一定替我给叔父的在天之灵说说。
堂弟让我放心，他一定会做的。做完了这一切，我又给堂弟汇去两千块钱，让替我买个花圈寄托哀思。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家，这时老父亲已经把自己那本心爱的相册拿出来来寻找回忆了。看见我就说，“你叔父这一生真不容易呀！好在孩子们还都孝顺，也算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在床上一躺就是整整十年，没有好的照料怎么可能呢。告诉你堂弟，他是个好孩子。”
我照老父亲的意思告诉了堂弟。堂弟在电话那头半天没有说话，我感觉得出来他在抽泣。我安慰堂弟，不料他最后说了一句话竟也让我流泪。他说：“不知道爸爸在那边还有人照顾吗？”
生命如果撇开物质的属性，留下的恐怕就是心情了。发下电话，我发现天阴的很重。我知道老战友的母亲是第二天出殡，但愿不要下雨。然而今天早晨起来竟然大雨瓢泼，而且没有一点想停的意思。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战友他们怎么把老人送往坟地。难道这就是老天的眼泪？
我赶紧给堂弟打电话询问乌鲁木齐的天气，堂弟说是晴天。我才放心。不过看到家乡入夏以来最大的雨铺天盖地，我想也许上苍真的有灵气，它也在为两位老人的离世抒发着苍天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