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长长的山岭哟

2010年07月21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我出生在长山岭村。村子就在那由无数个看不过来、数不清楚、撑着天、挤满地的小石山所组成的绵绵的山岭上。

小时候,我很少走出这座长长地山岭。山岭上的每一座小石山都留下过我割草、放牛、砍柴和捡粪的足迹。清早,我就在附近的山坡上割一背篼草回家后,再一边匆匆的啃着几根焖红苕,一边沿着山岭的崎岖小路,向山洼中的小学校跑去。中午放学后,带着难言的饥饿跑回家,匆匆的喝一碗菜糊糊、啃几根焖红苕后,又牵着家里领养的大牯牛、背着背篼到山上去割草、放牛。很多时候,附近山上的柴草都被放牛的小孩和砍柴的大人割得精光,让所有的山都光秃秃的露着穷相。

初中毕业之后,我当了近三年的石匠。每当我背着陈沉甸甸的工具跟着师傅在长长地山岭走向工地,看见那漫山放牛割草砍柴的男孩,遍野采摘野菜的女孩,和那山坡上那赤脚抠地,裸肩负重的父兄们,就觉得山岭上的人的背上压着的不是柴草粮食,而是一座座绳索般的条条山路捆绑着的小石山。于是,当高考恢复之后,我就发誓要走出这生我养我的山岭,到外面的世界去。

户口从老家迁出来31年了,尽管我还是在乡下的学校教书,这里也有山有岭,但我还不时的想到老家那长长的山岭。在工作之余,每每听到人们谈及山村、山地、山民、山里人,我就心情复杂,就会梦见放牛,割草、砍柴,尤其当石匠的苦与累,想起乡亲们纯朴和贫穷!三十年了,那绳索般似的山路无时不牵系着我的心。

今天一早,带着妻女,迈着匆匆的归乡脚步,我们又行走在老家和父兄团年的山路上。镇上到长山岭村现在已经修好了一条蜿蜒而上的公路,小车可以直到老家的屋后。但我谢绝了朋友送我上山的盛情,决定再在儿时走了十六年的山路上好好走走。

当年上下山岭的山路两旁现已长满过膝的杂草,有些路段由于山洪的冲击垮塌已无法行走,我们只有沿着小公路踟蹰向上。眼前弯弯曲曲的公路,此起彼伏的山梁,大大小小的田畴,错落有致的房屋,背着年货上山的人们……这一切都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温馨的暖流。仿佛时光在倒流,童年的生活历历在目,鲜活如初 。让人顿生一种青山依在、韶华似水的感叹!

老家的土屋几年前就变成了一栋两百多平方米小楼,楼前水泥院坝的竹竿上晒着不少那个饥饿年代我们不敢奢望的香肠、腊肉和腌制的鸡鸭兔。中午,从小呵护我的大哥大嫂就为年事已高的父母和难得回家的我们摆上了一大桌极其丰盛的年饭。在家常的唠叨和亲情的默默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一些我所认识的长辈、和我一起打石头的师傅都到了陌生的异域,很多儿时一起割草砍柴的伙伴带着读书不多的子女都在外面艰难的打工,家里只留下年迈的老人躬耕着那贫瘠的山地,留下想念父母的小孩随其自然的学习成长。全村十来个组近三千人,故土未离的青壮年不足三百,很多房屋都已经破败,很多田地都已经荒废,而这些,确是让一直关注三农、关注农村留守学生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罢午饭,怀着一种怀旧和了解的心情,我一人向我当年读书的村小走去。村小在我们长山岭村的中心位置,当年的大队部所在的旁边,也是岭上村民逢年过节聚会玩耍的地方。儿时觉得不错的村小现在不仅非常陈旧简陋,而且门窗破烂,屋面下塌,操场杂草丛生,看不出一点当年兴旺的痕迹了。学校旁边的几家农家茶馆却坐满了似曾相识又皆陌生的父老兄弟姐妹们,没有人打赤脚,更不负重,都在愉快的玩耍着。满脸皱纹的老人围成几桌打着“错牌”(川牌),不时用那长满老茧的手支付皱巴巴的角币;几桌男女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开着粗野甚至下流的玩笑,开心处,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滚,把一年的疲劳和心中的无奈忘得干干净净的。也有一些外出务工回来过年的小伙、姑娘们在“抓鸡”、“推二筒”。他们十分慷慨又大呼小叫的从鼓起的兜里,掏出大张的人民币,毫不吝啬的甩向赌桌。更有一群群要大不小的孩子,他们眼里游离着迷茫、身上散发着粗俗,打着架、骂着娘……

于是,我愣在那儿,呆呆的伫立了许久,许久。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人们的肩上蠕动的仍是一座长满野草的荒山,我自己身上也猝然就像压上了一座大山,顿时脚沉头晕,不舒服起来。后来又想,他们也有他们的快乐,这也许就是返朴归真的生活,于是心里好受了一些。

晚上回到城里,我又梦见了老家那数不过来、看不清楚、撑着天、挤满地的山和无数的山连成的长长山岭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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