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的琴声太动听

2010年07月29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读书的时候住校宿舍,每到下课或者放假,我们几个离家远的蹲校舍睡觉,昏天黑地的睡得梦里飞满了蝴蝶。清晨或者傍晚,都有位老师拉小提琴,琴声悠扬动人,远远隔着墙壁随风卷过来窥我们的清梦。那时青春年少,浑不知愁滋味。听不懂琴声深处饱含的思念。只觉得在床上睡久了,瞪着双眼对了雪白的天花板发呆时,忽然有这样迷人的琴声调和日子浓淡,心里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我一直觉得音乐是最能勾人心思的引线,当中缠绵浓烈冷静靡靡各有各的绝色风情。后来辗转知道拉琴的是美术系的老师,写得一手好字,工笔画也有耐心磨墨俯案。但更多的是大写意。豪兴来了,泼墨洒脱,我们看他持笔的气势,羡慕得都心含嫉妒余意。

学校的生活清淡平静,据说他爱上一个女老师,那位老师我见过,文文静静像一株白玉兰树。说话细声细气生怕声音大了会失礼会吓到人,常常穿一身素静的连衣裙,或者带点细碎的花朵,淡蓝色或淡灰色骨嘟骨嘟一丛丛在裙摆要怒放。她走路好象很害羞,轻轻巧巧的安静的走,见了人低头一笑,侧身相让像玉兰花被风摇了一摇,那些碎花由着她步子起伏象宁静的花海泛浪。我们私下里都爱这位老师,但也有时候说她好像太安静了些,让人会心生怜爱却不让人愿意感觉亲近。

因此后来我们才知道老师的琴声总在固定的时候响起并悠悠的飘荡,其实是为了隔墙的那朵白玉兰花。甚至到后来我们躺在床上,听到琴声,顿觉这声音里确实包含了思念。甚至觉得这琴声的起伏有如那裙摆的花浪的起伏那么动情那么有致。有个同学不耐听,烦得很,打完篮球回来洗冷水澡,看见我们几个人神魂颠倒。狠狠的骂道:“有什么好听的哦?每天都是叫春声,烦不烦?”浪漫的想象被他一句话打回俗世。我们拿臭袜子丢他。

张生看上莺莺,心痒难禁,书生晚晚读书,月色只会增加心思意象,莲步生香的倩影一照眼,梦里全是春色。竹影摇上墙,简直是妖精的蛮腰荡月,荡出来照眼的风流颜色。这样的时日其实根本不适合读书而适合怀春。四书五经哪里比得上云鬓旁香钗袅娜金莲下玉步生香?五指和相思打架,偶尔为之尚可,不是长久之计。隔壁香氛袅袅,最好的月色也比不上那颦眉一笑来得更让人牵念。张生心生一计,取出琴来。

莺莺听隔壁的琴音,夜晚最能让心迷失方向。琴音里有张生的暗示也有更多的挑逗。和上一分月色,两墙竹影,数橹夜风的温柔。这样的场合适合相爱适合更热烈的私会。莺莺将一辈子赌在张生身上,我想她日后细细梳理心事的时候,不怨张生有计划的挑逗,也不怨日后漫长的等待,她的梦里,总会悠扬起那晚听到的琴声。与爱的相约和坚持,往往很多时候只需要一条引线。西厢内鸳鸯戏水春光无限,莺莺托腮望月凝思,不由得恨恨的想:他娘的,那晚逾墙的琴声真他娘的太动听了。

我们毕业的时候,女老师嫁给了一个体育老师。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高个帅哥。和她般配得象是工笔画里的人物。美术老师很是失落,好几日象丢魂落魄似的。讲课也经常走神。琴也逐渐不再拉了。后来读西厢记的故事,想起那些年常常听到的乐曲,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师没能用逾墙的琴声摘下那朵白玉兰花。张生的聪明处是他选好了时候,适时的轻弹漫奏,一次足够,更多便滥便矫情便无趣。久了容易生厌烦之意,老师学画画,平日里教我们何谓留白,何谓意境。自己一旦陷入情障,到将画画的基本忘得干净。其实最阳春白雪的勾引表白,还真是比不上那帅哥老师每日帮她提开水来得实际。生活中需要寄托,但最勾人情思的第一声相思最销魂蚀骨。张生明白,可惜那老师执着了。

我一直在想,要是他看看《西厢记》,或许情旅会完全不同。张生那晚的确天赋其才,逾墙的那一缕琴声,多半没几个人有定力能生生抵受得住而不心生春色,梦起杨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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