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的唯美

2010年08月14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虽然已头顶散文家、名编辑等多项桂冠,但骨子里,杨新雨仍是一个“土”人——很难想象,童年的印记竟会那么深地烙在他的身上。穿越浓浓墨迹,我们似乎看到一个敦厚男孩儿:他仔细地掖好粗布勉裆裤,握了弹弓攀上一株田间路边的耄耋枣树,簇拥着淡淡花香,看着高原上的太阳将田野映得一派彤红,他瞪大了眼睛用自己的方式凝视和欣赏着露天电影里的人物和一连串粉嫩的故事,他似乎就这样一直握着他的弹弓在童年的光线里徜徉。后来这个男孩儿长大了,离开寄居的乡村回到都市,成了一名编辑,一位散文家,弹弓变成了笔,阵地转到了稿纸上,但童年的光线依然未变。他的散文作品溢满了一种童话般的美好情愫,他的文字是透明的、清新的,锋锐深沉而不失平和晓畅,着墨成情而又不带一丝雕琢伪饰,就像晨曦中闪烁的层层晖晕。

与其它一些散文高手相比,新雨好象更看中细微、纯真、写实、平静、舒缓和波澜不惊的风格。在他的作品中,你很难找到周涛式的大漠孤烟、魏薇式的小桥流水;没有朱学勤的精深广袤、余秋雨的杂博绚丽、刘小枫的清癯冷峻,张中行的圆熟老辣,也没有韩石山的机智俏皮、张锐锋的长卷遐思,甚至没有他一向推崇的伍立扬之古朴坚实,这些散文大都张扬了一种学者型的深邃、博闻与强烈。而新雨没有,他揭示的是生存感悟的另外一面,那里好像是渺小的、黯淡的、蒙尘的、隐约的,某种伤感和忧患静静地积淀在生活的深处,再由他以一种深深的、怀着伤口的微笑来叙述。如《养母》,如《来自家乡的气息》,又如《孤独仰望》、《两条汾河》,从事件上讲都缺乏奇异,叙述又因为没有强烈的情绪节奏和引人惊异的生活场景而颇显黯淡,但作品却像油画一样铺染开来,就像一幅幅尘封寂寞了多时的杰作,乍看画面缺乏光泽,画中人物缺乏棱角,但是,细细品读,某种黯然神伤的韵味便悄悄弥漫开来,画面亦渐渐变得那么纯粹,那么动人,那么精致,那么令人回味无穷。凭借一个回忆性的结构,他就能将我们带进某个往日,然后在那里把我们的平静打得粉碎。那个“往日”就存留在我们身边,只是把它忘了,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媒介,一次激发和一个回眸的瞬间,才能使我们从生活常态中剥离出来回到那里,“仰望”重现的风景,于是我们蓦然惊觉:在那里我们看到的并非别人的过去而是我们自己——那是一个柔软的、苦若的存在世界,且存在的样态是卑微的、积弱的,而存在的本真却昭然若揭。在新雨忧郁的目光下,我们发现生活并不完美,我们的自卑无法超越,我们的梦想无法抵达,不能突破局限也就很难脱胎换骨。这是新雨的自怜,也是生命的哀怨。只是,这种“童贞”式的回忆真的能使一个极端敏感、躁动的灵魂得到安宁吗?不,所有的回忆和叙述都不过是新雨抵达现实的桥梁与筹码,黯然的唯美,是他对现实挤压的一种柔软的抗争。如是,他的散文便与他的人生、人格溶为一体了。

我惊讶的是,那么一个粗壮魁伟、痛饮一斤烈酒不倒的北方汉子,怎会写出如此婉约细腻、纯真干净得有如江南处子的东西来?新雨似乎是一个谜。印象中,新雨是那种将灵秀与木讷、敏感与迟钝、粗砺与细腻、激情与理性、特别俗和特别雅、特别土和特别洋……这些矛盾对立因素集合于一身的人。不是说他复杂,他压根儿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复杂的人,相反,也许他是特别简单的。因此我想,这谜底就只能隐藏在他的写作天赋里了。读新雨散文,不需要很高的文学修养,却要选择一个特殊的心境和时间——他具有一种将一切都解构为平淡的能力,把大起大落大红大紫大悲大喜的世界溶化为清冷、黯然、伤感、失意组成的淡淡氛围——最好在冬季,冬日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品读他的散文,然后在夜里一遍遍回想那些朴素的句子、真诚的情感,直到眼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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