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有毒

她本是率性而为的女子，可不知何时起，竟变得迟疑躲闪，缠绕在心中的枝蔓，拧成一个又一个错综的结，让她在冰与火的情感和欲望中挣扎徘徊。彷徨的情绪随着厚重的时光默默堆积，过往悲欢去而复返，搅乱她早该沉寂的心。

N年前，她暗恋他。N年后，她拒绝他。又过了N年，她终于攒足勇气迎接他。他家里总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她的好奇，他的丰富阅历也让她近乎虔诚地崇拜和仰视。他送的每一件礼物，她都小心翼翼地收藏，正如她从未丢掉与他共处的点滴。

爱一个人，就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她被他伤得疼痛难忍时，总会条件反射地摔上门离开，缩回壳里静静疗伤。他呢，要么黯然地沉默，要么陪笑挽回，之后，便是藕断丝连，和好如初。

这次，一别将近半年后，他邀她共进晚餐，一杯接一杯地为她斟酒、倒茶，她隔着桌子看他的脸，陌生又亲切。吃过饭，她淡然地道别，挥手之间说不清是惆怅还是释然。

他的言谈依旧散发着些许暧昧，她有时视而不见，有时直接回绝，有时打着哈哈说，可别拿我开涮了，我把你当做亲人啦，情人总是求全责备，亲人才能天长地久。他便欢欣地附和：“那我们就一辈子不离不弃了！”

她以为他懂了，却不料，这个燠热的午后，头碰着头吃他做的饭，新一轮的迷惑夹杂着热浪席卷而来。他叫她大宝儿，让她歇歇再吃，她拿筷子的手臂立刻定在半空，心跳有一秒的偷停。从进门时的那个熊抱，她就读出了几分呼之欲出的热望，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她决定拒绝，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她任性地拖延着时间：“我就要一气儿吃完，过会儿就不想吃了。”他只好妥协，在身后给她扇风，指着书架上的装饰灯说：“看，一大一小两个红苹果，去年生日你送我的，每天晚上读书、写材料，都是它陪伴着我，光线温暖柔和不刺眼，就像你在身边的感觉。”

她用力咽下口中塞得满满的食物，无语凝噎，再也吃不下一点。等他从后面抱起她想要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眼中的泪已随着小小的挣扎滴落到地板上，却又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3月我就对自己说，以后再让这个人脱我的衣服，我就……不得好死。”

他依然紧抱着她不放：“那好，你自己脱。”

“你……”她又气又笑，“我真的不想和你做了。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我不明白，不然，我会请你到外面吃这顿饭，不会在家里，更不会提这个要求。哪怕你告诉我，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我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你在恨我吧？让你宠，让你抱，又让你穿着衣服受煎熬。”

“不恨。我只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从来就没讨厌过你，否则，怎么可能来跟你一起吃饭？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假如我现在就走出这个屋子，你就永远都不再理我了，是不是？”

“不会。我们彼此眷恋了这么多年，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谁能说忘就忘呢？”

多么滑稽，这些条理清晰的对话，是他们紧紧拥抱着说出来的。或许是频繁的碰撞磨光了激情，或许是太多的情伤透支了欲望，早在发生龃龉的3月，她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对他的身体失去了兴趣，对他的挑逗也几乎丧失了本能的反应。不争气的是，她直至今日都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和力量，假如能一直这样抱着，到地老天荒她也愿意。

但他是男人，不可能满足于这有限的温存：“大宝儿，为什么拒绝我？我想你，我特别想要你！”

她感觉到了，他在蠢动，在召唤，在翘首以待。她也同样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冰川在悄悄融化，在他的大手偷偷滑过腰际时涌出奇异的热流。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可她还是选择了嘴硬：“我不想你！你有想的自由，我也有不想的自由，不是吗？”

她的冷言冷语把他从坚挺化为疲软，她不够坚决的态度又让他看到希望，一次次由疲软恢复坚挺。他还是贼心不死，屡次被推开，又屡次出手试探：“我早就说过，身体是不会说谎的！你都这么湿润了，还说不想要？”

秘密被看穿，她不得不停止反抗，娇羞而绵软地闭上眼：“你太坏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受到莫大的鼓舞，像当年闯入她的视线一样霸道地进入了她，兴奋和得意暴露无余：“你的性冷淡今天被我治好了，怎么样？”

她爱他吗？不爱他吗？就算是爱过，那些心情在岁月中也已经难辨真假。她只知道，此刻不知不觉打开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最后一道防线已失守，之前的所有挣扎和反抗都失去了意义，看起来更像一场为了唤起情欲而演绎的欲拒还迎。

隐藏在躯体深处的巨大热情，在激越的交锋后喷薄而出，他们久久地抱在一起，谁都不愿先放开手。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盏红色的装饰灯上，像是深情过境后的从容淡定，又像迷路时四处打望的落寞怅惘。

她比谁都清楚，这场床戏的开头，她之所以坚持拒绝，除却难以启齿的“没性趣”，最要命的是她受够了情爱的负累，既然可以保持距离，又何必纠缠不休？

对他的恨早已成为过去，她只是恨自己一次次受伤，却每次都不能彻底放下。此时，他兴致勃勃地憧憬着秋季双人出游计划，这是否意味着，从这次肌肤之亲开始，全新的感情毒素又将注入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