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有暗香来
中午下班,办公室院外的报刊亭边等车,适值上下班的高峰,左等右等也不得见那空车来。
叔叔,先坐着,等等吧,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回转过身,一个女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马扎。我能记得,她是小报刊亭内的女孩。女孩将马扎轻轻递与我,不及我道谢,便回身向亭走去,只是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原来,她的腿有残疾!而且,应算很严重的那一种。
我印象里,这个女孩一直坐在亭内,这个女孩一直望着亭外。
报刊亭,就在我办公室院外的街角处,就在全城这条最为喧闹繁华的大道边。只是这条大道上,终日里都是如流的车,如屏的树,如织的人,流动在此周而复始地亢奋着。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曾随波逐流,那也只有这个小小的报刊亭了。
我打消等车的念头,折回到小小报刊亭来。
报刊亭,真的很小,约莫五个平方,亭身呈筒状,因是有机玻璃质地,除了铁的亭盖,几乎通体透明着。它背靠喧闹大道,面对各色店铺。迎面开着扇窗口,窗腰上架着块木板,木板半在亭内半在外,摆放着十来样杂志,大多数全新着,少量的起了毛边儿。背面立着一架书柜,杂志零星得多,或坐或立,散落其间。而左侧的空立面,却利用得很充分,绷着三根晾衣绳,杂志夹在上面,如晾晒着的花花绿绿衣物,里里外外看起很醒目。除了右侧开着的一道小门,亭内余下来的空间,至多让人在里面打个转身。
这时,女孩已静静地坐在亭内,女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亭外。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斑斑驳驳撒入亭内,女孩的肤色如瓷般温润,女孩的眼睛如泉般清澈。
杂志不少呢,我轻轻地问女孩。
叔叔,您喜欢看哪种杂志?女孩轻轻地问我。
小说月报吧,我拿起面前最新的一期。还有吗?我边翻边问到。
有是有,但已过期了。叔叔,要其它的吗?也有不错的。女孩语调,很是平稳。
没关系,只要文章好,哪有过期一说,我笑道。
女孩犹豫了下,慢慢蹲下身去,蹲身的动作很困难,因腿的不便,因亭的狭窄。长长一阵子,她才从木板下钻出,一手扶着板角,一手扬起厚厚一叠杂志,全都是小说月报。我齐了齐杂质,杂质上有抹布新擦拭过的痕迹。
叔叔,你好有文化哟。女孩看着我,不光眼睛里,还有语气中也透着清澈,没有一丝一毫为卖杂志堆出的恭维。怎么觉得我有文化呢?有文化,好久没听说过这词儿了,只霎时,一种久违了的亲切直从心里翻涌出来。
这种杂志不好卖,问的人少,买的人更少。常买的那几位叔叔,我都认得,都是写文章出书的。看来,你肯定也会写!她没了先前的拘谨,笑意中充满着肯定,似乎在为自己不错的眼光而自得。
哈哈,叔叔还在学呢,也许有天,叔叔文章会登在上面。受了女孩感染,我敲了敲杂志封面,让语气也透出一种肯定。
梅子,回家吃饭吧,我来换你。一个小伙子走来,满头大汗,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我老公,叫做梅子的女孩为我做着介绍,小伙子礼貌地向我点了下头,很熟练地将一叠杂志装入我的包中。
叫做梅子的女孩,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报刊亭,一瘸一拐地融入了周围的流动中。
书香的世界,原本不在于季节,原本无关乎大小。
一首诗,浮出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就以为有暗香来为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