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在了记忆

毕业后，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天，要去单位的浴池。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隅。

最不能接受的，是那些大笑和家长里短。女人汇聚的地点，烟火与世俗十足的味道，常让我避之不迭。通往浴池与寝室的路，独来独往。至于，搓背和聊天，于我，不可想象的排斥。

水流声与雾气之中，孤单及至洁癖着的那些时光。却喜欢了，在心情不错的时候里，迎着水龙头歌唱。且分外的抒情。引吭高歌，伴着浴池内的扩音，分外打动着自己。

许久以来，我一直厌烦和深刻着公共浴池的那一种味道，以及世俗。女友有喜欢去那些富丽堂皇的洗浴中心的，每每，都令我逃之夭夭。于我来说，那不过就是个公共浴池而已。而我，是害怕有人搓背，以及聊天的。名堂再多，也感俗气。

直到，这个正午。买完快餐，路上，迎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单车，披肩的长发，还挂着刚刚洗浴过后的水滴。车筐处，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盆，后方，婴儿车架里载着白净淘气的孩子。这是一对刚刚从公共浴池走入人群的母子。

他们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那片旧货市场的里面。那里，聚集着一户一户从外地而来的做着小买卖的年轻夫妇，靠回收着那些廉价的家具家电等旧物，变卖差价，赚取和延展着生存的路途。那些简易的板房，便是他们临时搭建的家。

几年前，在一个大雪的午后，我带着好奇，前去看过那里面的世界，一个完全与外面的车水马龙不同的天地。有着破败的安静，艰涩的富足。男子修修补补，女人洗菜做饭。叮叮当当着，日子的声息。

公共浴池，是他们活于异乡的一个必经的站点。女子车轮驶过的一瞬间，飘在空气中洗发水的味道，还有孩子的左摇右晃，让我刹那想到公共浴池里的那一种气场，人间烟火满满的一隅。女人聊天，间或欢笑，孩子哭闹，伴着水声。哦，时光的气息里，一同裹挟着那些声音。滚滚而来。无需讲述，便有声有色。

对着那背影，久久发呆。似乎，最经不起的就是光阴了。在这里面，当时淡漠的，会变得亲切。当时傲慢甚至不屑的，又会慢慢柔软而温暖。这个时候，我竟然开始怀念公共浴池里的烟火暖意与世俗拥挤。那里面，一段一段的谈笑与故事。一个一个识与不识的走来与走远。

或者，还想，合着水龙头的声响，大声唱，旁若无人。定睛看看，自己却不再那般的狂若少年。

浴池，一个普通的名词，就要被快速的时代淹没和消隐的时候。那些尚存的地标和里面走出来的洗发水的味道，就成了怀旧的气息。这世间，那些陈旧，真是让人惊心与欣然。哪怕落伍笨重着，却让时光有了分量和质感。

当所有，不断的后退，退成风景。回头时看，一幅一幅水墨，被时间打磨得，那般芬芳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