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雨

黄昏前，我约一位朋友去吃海鲜，可店里的海鲜有点咸，害我们喝了很多的水，但仍不解渴。将近散归，约好又去静心茶楼喝茶。起初，天空弥漫很多厚重的黑云，像极了村妇的纺织，层叠有次且错落有致，却不料，回家的路途，我们却淋了个落汤鸡。头发尖挂着的雨像拂晓的珍露，滑落的珠盘让我们感到惊慌而措手，偶尔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弥散在耳际，就像落地的雨，散开了又回，回拢了又散。

又逢一场雨，似乎像人生的分水岭，毫无征兆却又若影若现。我的文章里，只能找到雨的踪影，却没有完完整整写过雨，诉一分情。我想，我该为雨写点什么了。

床头的凌乱，床尾的书籍，因为每日的庸碌已然让我谈忘了灵动的文字了。窗外的梧桐长满了纹皱，顺着纹缝把雨水从枝头传到了根部。时间无奈地爬上了那个曾经摇动的秋千，在街灯的映射下，显得斑驳和孤单，寻找刺激和欢娱的人们同时冷了绿色，不依的绿叶作对似的跟树枝过不去，黄了樵了，也掉了满庭，这便是属秋的景象，不染春的矫情粉饰，不着夏的浮华躁动，不惹冬的霜风寒气。

雨就落在这样一个季节，润物，傲慢，寒冷，犹如一个思想家，样子深沉而又不染世俗，并不断告诉我们自然和做人的真谛。

有雨的夜晚，哗哗个不停，如同一个夜半哭泣的婴儿，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纯洁的灵魂在呐喊，所以存有私心或浮躁的动物都不敢吵闹，悉数变得安静，这首夜曲已然不是单纯的悦耳了。哭声吵着整个夜，有时大，有时小，有时急促，有时缓湍，一根根琴弦把演奏有序地进行着，比以往任何一个音乐家都更天籁，不过，也吵到了有梦的人，被吵醒了总归心里不舒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躁动不安，但不久，被吵醒的人又会在乐曲中慢慢变得安静起来，想睡的人就继续做梦的续集，睡不着的人便思索自己的前后，在得失与忙碌之间得出一个哲理：被时间谈忘的岁月总是虚幻的，任凭你在图纸上怎样勾勒，但始终没有原来的完美和逼真。

河床已经厌烦了潮水的涨涨停停，只有地面还耐得住寂寞，不时地，将高处的水流送往低端。青色的瓦被岁月浸蚀得只剩下骨架，如同爱美的女子，总会想法设法地在身体上勾勒出一条条完美的线纹，雨就打在这一条条的线纹上，顺着纹线分割成女子脸颊许许多多的泪腺，滴答掉在地上，像婆娑世界的佛音永不厌烦地拨动罪人的心弦，洗涤出世间最美的灵魂。不可否认，雨同时也是灵魂的靡音，永远都最纯洁，最善美。

我想，我没有理由推诿作文了。以前，我总借口时间匆忙而多次与灵动的文字失之交臂，在时间充分穿过我的肌肤，渗进我的血液时，我懊悔多次，每次都像一个吃奶的婴儿，在对世间一切无法洞察而又无法感知时，显得特别无奈，同时又只能任由时间穿流，渗透我的每一份灵魂。

雨夜与夜雨不同。雨夜的雨是从白天开始下的，一直持续到夜晚；而夜雨则是从晚上才开始下的，白天里是没有雨落的。关于文题是用《雨夜》还是《夜雨》？我推敲了半天，后来还是一个不懂文学推敲的农汉为我指点的，为此我十分感谢，且说也对，《雨夜》已经被人用过文题了，不妨用《夜雨》，或许更有韵味。

小叔曾为思念他过世的父亲，作了一首诗，欲要我雅赏，遂发寄给了我，其中几句是这样写的：“小雨轻轻数落，惊起点滴纹波。欲寄思念天堂，留忆欢乐年少。”生活是不必追求文学上的推敲的，而大家之作也往往文风朴实淡雅。“欲借秋风托相思，明月照旧农家渠。”我以半个文化人的身份来说百家话，也算雅俗共赏了。

邻家熟睡的鼾声频频传入窗内，我想，深夜的雨也累了，该休息了。我也该回到现实中，寻找被雨淋湿而无家可归的树叶，一片一片拾起，装入行囊，继续做我的文学，洗涤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