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落叶

早晨推开门的时候，满阶都堆积着深深的秋意了。阶上，阶下，墙根，树下，到处都是法国梧桐的叶子，落叶把门前的小院几乎都铺满了，厚厚的秋意铺着，像是一块厚实的地毯了，只是踩上去不再缠缠绵绵，有了一点干爽且清脆的感觉。

风在阳光下是那么干爽，落叶像一只只蝴蝶一样在空中随风飘舞，看看枝头，那颜色发着苍绿的叶子已渐见稀疏了。看着满地满地的叶子，看着直逼台阶的叶子，想，如果不是有一扇门这样固执地阻扰，那秋叶就会推开我的大门，进入我的院落了。叶子厚厚的堆在台阶，让我深深地感受着一个句子：秋意深深深几许！抬脚踏进阶前的落叶，有一种踩在厚实的雪中的感觉。深深，深深！

门可以阻扰阶前的落叶，不让它们把深深的秋意带到我的庭院。可落叶却在风的挟带下越过高高的墙头，飘入我的院落。院里墙根堆积着梧桐的叶子、葡萄的叶子，让你想把自己囚禁在某一个季节里根本不可能，秋意不仅仅飞进小院，更深深地钻进骨髓，让你不得不靠增加衣服的厚度来抵抗一早一晚的寒意。

也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季节对自己来说似乎都在眨眼之间。眼睛一睁，满园都是葡萄的绿意，两眼再一睁，院里院外已到处是秋意的纷飞了。日子就这样在眼睛的一睁一闭中，幻灯片一样播放而过了。那绿那黄最后终被太阳晒成一种白色，然后漂白的双鬓，漂白了日子，让曾经有过的所有的色彩在日复一日的曝晒里悄然褪色。也许再一睁眼的时候，就是大雪纷飞了。那时候整个日子，就又是白茫茫的了。

这样铺天盖地的叶子，写成诗是不合适的。诗句太单调，节奏也太简捷，即使错错落落，那层层叠叠，拂去又来的秋意怎么能简单的平平仄仄写得尽呢！想，只有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还可况出这样秋的一点精神，秋，满是落叶的秋，即使画出，也要找那些那些善于泼墨的大家，即使写出，也要找那些善于挥毫的高手，以赋的形式，极尽铺陈之能事……

昨晚，与朋友聚餐的时候，有人说，昨天是立冬。可我的心中却无法拂去那堆积满阶的叶子，宁愿昨天黄叶乱飞的那个日子还是秋天，愿意把叶子的纷飞当成秋意的任意挥洒……那黄色的蝴蝶一样的叶子，那金色的耀眼的束束阳光，那干干爽爽清利无比掠过树尖的风，还应该是属于秋天的啊……可怎么就冬至了呢？

我挽留不住春天，那花那草一浓起来，一蓊郁起来，一个季节就结束了；夏天被秋风一吹，很快也就无影无踪了。我本以为，秋天不会走远，她就堆积在我家的台阶前，她那么深，那么深，好像一本我永远读不透，读不完的巨着，我觉得这部巨着，我刚打开封皮，刚读了引言，还没有深深走进，这个季节就又结束了吗？我不甘心，可对于岁月，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有时清扫院落的时候，只要笤帚碰触了那一片叶子，我就觉得那是诗了。可即使是诗，可诗一样的叶子也会被季节的风吹落吹走，我的日子就这样一叶一叶被风摘走了……

立冬了。冬天大概就是站立在秋叶之上的吧！

看看满地厚实的落叶，看看空中还在纷纷扰扰赶赴季节盛宴的落叶，让人不由得不想起一个很文学的词语“铺垫”。落叶是冬的铺垫，她在大地的角角落落都为一个叫冬的季节，精心做着充分的铺垫，专等着冬的第一场雪的出场。

阶前的落叶又满了。

早晨，我在打扫院落的时候，听到了墙外有扫帚扫过叶子的沙沙声……

扫地的老人把我阶前落叶跟院子的落叶扫在了一起。

邻居把堆积的叶子点燃了。

西邻带着刚学会走路孙女看着落叶燃起的烟火玩耍，不时用小木棍拨一拨火焰。

空气里弥散着植物燃烧的味道。

那是秋的味道吗？

推车的时候，又有落叶从头顶飘落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大概又是满阶的落叶了。

踩着落叶推开门，冬天就被我们的脚步带回家了。

心还在秋里无法走出，时令怎么就进入冬天了呢？

立冬了。冬天不可抗拒的到来了！

再有几个月，2010年就又是去年了。

这日子就像这叶子啊，黄黄绿绿，绿绿黄黄，总有什么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