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秋思落谁家！

在喧腾热闹的交谈气氛中闻到桂的幽香，他们都不相信。我坐在竹筏上，清澈的河水浸过拴成排的竹，都能看到脚掌在水层晃悠悠的倒影；划筏的艄公很年轻，肤色黝黑时不时说上几句不着边际的牢骚话，也不一定是向我们过路者倾诉什么。他大概有快乐的秘诀，模样倒挺俊俏，眉眼之间落满星河的璀灿；还听到河岸树森木梄息的鸟群发出巨大的扑翅声响，也许等太阳升起，它们会从河面沾水低飞而过，不过，现在天色还昏暗着呢，我感到有些凉意；也可以透过较为稀疏的树林看到不远处的村庄和山峦，软烟袅然，颇似侠客小说的隐居圣地。他们在我的身边，眼畔尽是如画的风景，可是他们却闻不到桂香，多遗憾。如果是你，会回眸相视，纵容我心间小小的任性？

还记得，那天从剧场出来。林麦和你走在前方，我迤着步子跟随在你们身后。路灯把身影倾斜铺在地步，在我的脚尖即将碰到你影子里的鬓角，你却很快就往前移走了。反复几次，我有些沮丧，我们之间是不是也是如此追逐，用尽平生之力却始终仍有一步之遥？你侧着脸庞和林麦说笑，谈起刚才观看的话剧。看不到你的表情，听得清声音是愉快的。又转身问我，可是要说些什么呢。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在犯窘，脸颊发烫吱唔不出句子。你就站在原地等待我的答案。深夜的街道很宁静，连风吹过花圃的细碎在耳边都放大到惊人，像有不知名的恐怖黑云向我围扰，思绪渐渐迭入黑暗的深渊之中。而你站在光亮之处，唇上含笑地俯视着我，站得那样高，离我那样远。多让人心碎的夜晚呀，连漫空的银桂飘香都挽不回我的失魂落魄。

你向来不喜哀切的箫乐，说是闻之让人心神俱伤，无哀思可寄徒增烦忧。现在瞧我此番模样，对着河岸的竹林小桥流水又要生出哀婉之心，恐怕遭到你的奚落。同行的游客拾起飘落在水波的竹叶，凑近嘴唇居然也吹成曲调，也许是随意哼哼，可是管箫之乐明灭幽生，是愁情入肠，化也化不开呀。我听得眼泪快掉下来：苍翠的竹林、宁谧的村庄还有偶有小舟流过的溪水，从船舱传来断断续续的箫乐，是则往事的开端，我们都站在河流的某处，才能忆起从前拥有过的人和事，还有很多丢弃的誓言，那是我们向往过的地方和梦想呀，可是它们最终统统消失在河的彼岸，成为我们隔岸匆匆而过的邂逅风光。我想起你，也是如此情怀。那遥遥的步履，你会不会转身找寻我的所在，等我走上前去并望趿行，让眼底落满对方浓浓的身影；还是顾自走了，等有一天途经长河，坐在竹筏上看到往昔跟随在身后奔跑的孩子，心里有些怅然。那样，就不要再理你。当是天边来的云朵，天暗下来都要回家的。我就坐在筏上，倚着膝盖在纸上给你写信，字写得歪扭扭，难看死了。

河岸修竹茂密，还可看到不知名的野花，大多是玫红、菊黄，躲藏在竹林间，星星点点多好看。山侧是巨大的岩石，缝隙吊满垂下的芒草，有风吹起都有草屑落下。铺在水面密密麻麻，如果此时你低头细看，就有大群的鱼儿围过来吃食。我在河水的倒影里看到古桥，很破旧，桥墩塌了近半，缝里也落满花草的种子，偶尔小船经过桥洞，能看到扑翅学飞的小鸟，它们把巢筑在桥柱里了。可惜，我都没有看到。倒觉银桂花香溢满河畔，怎么寻不着踪影呢。

同舟的孩童将彩纸折成飞机，呵口气用力向前扔去。他的母亲帮忙在上边写了美好的愿望，并寄寓宽阔无澜的河流能把她带到神灵居处。唉，我也匆匆收笔，那些未满的话语也许你能明白，那追寻无影的桂香，亦或是不知落谁家的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