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弯弯

下雪了。

才发现冬天已行至身后，扭头才看到满地红黄落叶树枝寥落，很惨淡的季节。往年看到落叶总是满心惆怅，今年却平静很多。听着妈妈说看到落叶就会内心悲凉时自己也只是看着山上一片橘黄淡淡一笑。原来不再大起大落。可是却在瞬间忆起了你，也是如此秋冬季的交界处，与你并行走在一条被落叶铺就的小路，看你站在白雪皑皑的街头蹙眉等我，你颔首浅笑的脸仿若还在转身的距离。开始用“过去”做前缀。说起来我们都会有点讶异吧，在我们觉得一眨眼的瞬间时光已推出好远的光景。白驹过隙，既是如此。

那天看张艺谋的新片《山楂树之恋》宣传辑，话说是很唯美的一部电影刚上映票房就直线上升，简短的画面透露出纯美的意境，看到有一个片段男生笃定的看着女生说：“那我就永远等你。”看着人人叫好的电影还有让人动容的承诺就想立马可以看片子。可是冲动过后也就不了了之。我们也曾有过那样清纯无痕的年纪，不切实际的想法，满口永远的孩子，以为世事不过自己手中一颗棋子，胜利在望。我们习惯于在任何句子后加上‘永远’这样的筹码，从不计后果，而在大脑里那个‘永远’的定义又模糊诡测，谁都没有料想过在永远的某一天里会不会风云骤变，雷电交加，然后被泛滥的洪水冲走一切。那是让人怀念的澄澈，是此生只此一次的壮阔。

当我们开始回望，那也就说明我们已然在逐步的苍老。在过去的碎片面前我不止一次次的要嘲笑自己曾经的无知，可却在笑声中涌上苦涩，就像一个母亲在前面循循教导自己身后的孩子却在回头发现自己亲爱的孩子已不知踪迹。惶恐和难过占据心头，只是任凭怎样费心的找寻也寻不回天真可人的孩子。那是我们曾经极力想要摆脱如今极力想要拥有的模样。

我记得你在电话那头听完我的絮絮叨叨后沉默良久，叹出一口气说我变了。随后又说我们都变了。我心底一凉，告诉你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会改变，与曾经的自己相较甚远。你苦涩一笑，是啊。是啊，是啊。我曾经那样的愤恨世事对你的改变，觉得是灰暗的现实夺去曾经你的天真纯良。你年少时的形象被岁月美化，让我开始只惦念着过往的你，好像那个你与现在的你是两个人。本来是极度幼稚的想法，却还是长久的巩固下来，对你的回忆也停留在那个美好的你身上。只是渐渐的我开始懂得，其实只是因为那是我们生命相交的几年，是我们彼此影响较深的几年，见证了彼此的欢愉疼痛，所以所有的记忆也随即停置在那些年月。而后我们被时间和世事慢慢带离了彼此的生活，并不知对方的喜悲与蜕变，只得留住那一季也是一生最美的年岁。

或许有时的距离反而更会容易念起故人。那次看到你的留言，诧异又平静。你问我的近况，娓娓说出你的艰辛，说突兀想念我又悲哀我可能已将你忘却。看的动容心酸，才发现不管过多久我对你还是不忍。你从来不善言辞不善表达，有事也隐忍心底讳莫如深，如果不是时间的隔避或许你从不会说出那些话，我突然发现我们已好久不曾联系，远到你开始觉得自己在我的世界没了痕迹。又回想起之前未接到的一个电话还有在新年时发来的陌生祝福，我记得我回复问你是谁，好半天你才回复说：你猜，你忘了我，我很开心。我当时就觉得是个无聊的错信息为什么忘了却还开心，现在想想你当时是多么难过的敲下那些字，在那些孤独支撑的日子里。我无意删除了你的号码却让你以为我完全遗忘了你。后来我们也有断断续续的联系，却因为总对不上时间，我总在睡醒看到你夜里发来的信息，而我回过去你却正熟睡。后来我发现我给你的留言被你删除，可能是因为生气吧。我说我们都已长大回不去过去的华年，肯定赌气的以为我忘记了过去。只是傻瓜，一个人怎么丢得了他的过去，他最美丽的青葱记忆。而你留给我的又是那样富丽堂皇的美好珍藏。不管现在是如何，过去的那个温暖少年永远不会淡了色彩。

我还是会时时在不经意间忆起你，也许是路过某个巷子，也许是看见与你相熟的背影…总会忆起你的眯眼笑，月牙眼，还有你吓我的样子，你讲的冷笑话，你穿着我要你穿的带帽的蓝色衣服装无意晃过我和朋友们身边的样子，你孩子气的委屈样，你骂我胖的样子，你皱着眉忍受我的欺负的样子，你黑着脸被我气笑的样子，你走在路上还不忘逗陌生小孩玩的样子……在时光慢慢的洗濯下记忆里你的面容已渐渐模糊，拼不出完整。只是每次想起你爽朗的笑就会安心。在时光的长河里我已经历了许多你所不知的悲欢离合，生命不再如以前顺畅平稳，我开始了解人生会不断艰难坎坷，伤害多多。我想起那些委屈难过的岁月，那时一点小伤就会感到挫败，每每无助时都会想到你就会眼泪成灾，而现在我历经好多挫折，背负诸多伤痛，在抵抗不住时还是凭借自己艰难而过。我不再以你为依靠，仰仗自己坚强勇敢，在任何难过时学会劝慰爱护自己。想必你也如是，我们都开始自己更为磨难的人生，褪去曾经怯懦的外壳为着别人存活，有了担当有了卸不去的责任。我们不情不愿不动声色的长大成人。

我记起一次清晨梦见你，我在漫长的路上奔跑，好不容易看见一座小屋，身边突然有好多人叫喊欢呼就像是跑赛得了第一名只等着领奖，在我伸手去推小屋的门时所有人都静止下来。推开门走进空荡的房子，你拿着一个熊躲在后面吓我，背着行李好像远行归来。那一刻亦梦亦醒，看着你探出头笑着看我，心里涌上无限悲哀。就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在梦境中，转了个身就醒了。眼泪顺势而下。那正是无望痛苦的一段时间，你出现梦境让本脆弱的心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后来的好多次梦见你都是你端然静和如阳光般和煦的笑靥，支撑我渡过那些难捱的离骚。如今我终于褪去乖戾自负的壳，接受世事残酷，接受伤害际遇，从容应对，让阳光洒满全身看见碧蓝如洗的天空，露出真心的微笑，做回在你心中骄傲自信的女孩。其实你看，人生也不过如此，只要我们心存希望生活也就过的简单滋润。即便我们都经历了不尽人意的生活，被现实折磨的遍体鳞伤，可是日子还得一天天地过，生活还要继续。

听到身边的人或者电视上说着承诺的时候，我就会自顾自的笑起来，笑的旁人愕然。“永远啊…”你说的随意又坚定，让我没了底气去反驳。“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后来听到这句歌词我就疼了心。我记忆犹新你的离开，转身迈步，走的决绝不舍，虽后来不是没再见过，可我却认定那是你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我看着你桀骜的背影慢慢远去，在记忆里留下永久的一帧少年残像。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遭遇再多曲折，我所希望的是你一如既往不桀的神情明媚的笑容，构建成你无所畏惧庞大的内心，迎着风飞行而去。

冬天已经来临，一年又要悄然退场。我等着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落满你的眉眼你的周身，抬头便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