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似水年华

黄磊有张专辑叫《年华似水》，专辑里有首歌叫《似水年华》，歌里有句歌词“看年华似水流，仿佛生命从此也跟着流走”。黄磊有出戏叫《似水年华》，戏里的主题曲叫《年华似水》，曲里有句歌词“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年华似水，似水年华。

将手放到水里，再慢慢从水中抽出来，体会水从指间滑时那种柔柔的感觉，犹如日子从身边滑过，无声无息，却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再悄悄消失。那痕迹已是看不到摸不着了，但留下的是难以忘怀的感动，难以忘却的怀念。

水是无形的，你说它是方的它就是方的。

日子是无味的，你说它是苦的它就是苦的。

书桌上有一个简陋的鱼缸，书桌旁有一本粗糙的日历。

每次给金鱼换水的时候，我都将手伸到水里，久久不愿出来。追逐着鱼尾划出的弧线时我觉得自己是条鱼，在一个圈定的世界中自由地生活，只要不跳出鱼缸，生活就是安全的，无拘无束的，波澜不惊的。划开的水转眼就合拢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已经发生的故事包容，隐藏，再让它消失。

每次将日历撕下一页时就会有种淡淡的失落感：生命中最年轻的一天就这样逝去了，又一个弧线完成了。但很快它就会被不知道多少个长得仿佛一模一样的日子吞噬，消融，从清晰到模糊再到遗忘。最后它就像不存在一样。

鱼死了。那天我换了个漂亮的浅口容器，让它们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它们跳了出来，晒死在阳台上。不知道最后一刻它们想什么。是对着那个限制了一生一世的鱼缸报以胜利的微笑含笑而去还是带着对冲动的后悔抱恨而终呢？我不是鱼，我不知道鱼快不快乐，尽管有时我觉得它对着我微笑。

水依然平静，只是被晒得暖洋洋的，带着太阳的温度，藏着太阳的气味。我把手伸进去，想着那些曾经追逐过的弧线已成为过去，想着我的鱼已成为永远。

庄周在妻子离开人世的时候放歌，大笑，说她终于得到了超脱。我也想为那两条在天堂里游来游去的鱼高兴，却始终笑不起来。天堂里有没有能让你们任意游走的地方？

手指漫无目的的划动着，眼前又浮现出它们尾巴轻摆时荡起的水纹，浮现出平凡的日子里平凡的一切。眼睛下雨了，雨点接二连三地滴到鱼缸里，水依然很快地将它们收容，就像从来没有过雨一样。水依旧是暖洋洋的，仿佛我的泪也是暖的。眯起眼睛望望天，云依然是那么悠闲，太阳依然是那么耀眼。低头看看地，依然是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这逝去的两条生命有能给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其实可以再养两条鱼，继续以往的日子。但我没有。有些东西一旦逝去了将是无法挽回的。鱼缸里依然盛着水，依然飘着水草，沉着鹅卵石，依然摆在书桌那个固定的位置上。我依然会定时换水，依然会把手伸到水里漫无目的地把水划开，再看它无声合拢。那是我第一次养鱼，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养鱼。因为不论养多少条养多久，它们生命的轨迹都是一样的。

日历一页页被撕掉，从厚到薄，从有到无。日历的背面成了我的演算纸，算着无穷尽的数学题，也算着我有限的人生。鱼的轨迹已经被岁月算出来了，我的生命轨迹何时才能知晓呢？桌上的水，仍然干净而透明，它折射出鱼的影子，我手掌的纹路。

我是一条鱼吗？或许上辈子是，看着水如年华般从身边溜走。我不是一条鱼，至少这辈子不是，坐在书桌旁体会着年华如水般经指间逝去。

上一辈子的我是被困在鱼缸里的吗？上一辈子的我渴望着外面的自由吗？可是外面真的就是自由吗？这一辈子的我还是这样被禁锢着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鱼儿离不开水，水中的鱼儿是快乐的，但并不是只要有水鱼儿就会快乐。

“似水年华这首歌是似水一样的年华，是你要追逐的年华，但毕竟是已经逝去了的年华。”

“午后的天空有点孤独，行道树微微在雨中瑟缩，视线又模糊，我看不清楚，眼前曾经有谁陪我走过的路。”

是啊，“看年华似水流，用回忆错误得到一些解脱，”在我们所经历的故事中，看到的都不是别人，只是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