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请原宥儿子的不孝!】

2010年12月22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前天分两次给父亲喂下大半钵子烫饭(稀饭里拌菜)后,接下来一天换的尿不湿里,只有大手,没有小手,这一现象很不寻常。此前大约有两三个月每天要换一次到几次被尿打湿的长短裤,最高纪录是曾经一天洗17件——有时他老人家连上身穿的秋衫、衬衣、保暖内衣和棉背心等衣服也被撒在床上的尿濡湿了。现在竟进入从未有过的无尿状态。凭直觉,我感到情况不妙。昨天白天到晚上,鉴于他有轻度腹泻,不敢让他继续进食,只给他喂了三次牛奶和开水。从昨晚十点多我睡后到今凌晨一点近三个小时里,我三次到他卧室观察情况。在一点半左右,我再次去看他时,发现父亲似乎到了弥留之际:一是完全没有意识——三天前就失语了,更不会认人;二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用手摸他的额头,冰冷得让人心惊。情知他老人家到了最后关头了,我得赶快做出决定。虽然当时相当疲劳,极想睡觉,虽然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希望从睡梦中被叫醒,但在这样的严峻时刻我得当机立断不能懈怠了。于是回房对建珍说伯快不行了,得赶快送回乡下。接着拨通外甥的手机,告知情况紧急,让他开车过来送外公回黄土塆,然后与随即起来的建珍一起做回乡的准备。

外甥开车到我家所在的体育路居委会楼下——老师院路路边后打电话通知我时,已是凌晨两点左右。此时我们基本准备就绪。在外甥的车来之前,建珍做的事是将装满须带之物的袋子、盒子之类搬到楼下,我则为父亲换行头。在再一次为他换尿不湿时,又为清理从父亲体内出来的(几乎是源源不断的)秽物费了不少功夫。卫生纸和报纸用了无数张不说,光毛巾就汰了四、五次。由于依建珍的安排跟老父穿的是羽绒服,准备抱他老人家下楼时,因光性太大,得不到力,使不上劲,于是决定背试试。但我可怜的老父此时全身软塌塌的,我一人很难将他弄到背上。算好过一会建珍上来了,于是让她帮一把才将父亲弄上我背。还是背人省力些,虽然到楼底一百二十多步台阶,距外甥停车处有几十米远,我只用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将父放进车里然后到不远处我家店里拿了些饼干饮料等物就出发,其时是两点半左右。我和随外甥车过来的刘丽珍分坐两边,父亲坐在中间,他老人家此时已无法坐正了,头向前快要啄到放在他面前的被絮上,只是左右有他的儿女扶着才不至歪倒。在车行进途中,我不时看着父亲的嘴,他隔一会张一下(吐气),我祈望着可怜的父亲一定要就这样保持着到家就好。

因为黄上公路已修缮完毕,比去年送母亲回乡时好走多了,这次只27分钟就到了上巴河加油站附近。三点二十分左右,车抵盛华爷家门口,我先进屋把床铺好,再抱父亲进房睡下。见父亲还是那样,总算松了一口气——最怕他老人家在黄州或在路上就走了,那真不堪设想!

基于送老父回乡终于顺利到屋的踏实感,再加上因之起床来看望的隔壁细婆的建议,我想趁天亮前休息一会儿,于是将倒厅的床铺稍作整理便睡下了。从三点五十分左右到五点五十分这两个小时里,我先后到前面房里看了父亲三次,心想他老人家挨到天亮应该没问题。没料到,六点半左右听到睡在细婆家(并与她说了一两个小时的话)的刘丽珍过来了我为她开门后进父亲房里察看时,他老人家已断气了。

我的父亲,请原宥儿子的不孝!我本应在您的床前守候您生命最后时刻的,但一是儿子对生命力极强的您存有侥幸心理,以为既然到了屋,两三个小时内您不会有事的;二是一旦您走了,只有唯一的儿子为您操办丧事——您的女儿自去年十月中旬到今年十二月中旬整整十四个月没接您去住上一天半日,她是不会为料理您的后事费神出力的(她在我们一起送您回来的车就吩咐我要如何如何,说她病不好脑筋不行,叫我别指望她能支什么事),若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怕不仅在接下来有得一忙的几天里身体吃不消,甚至连您的悼词都不能好好写。我的父亲,您能理解儿子的苦衷吗?

连口脸都顾不上洗,也没时间顿足捶胸表达深悲巨痛,我立即进入高度紧张状态打理亡父身后事。与此同时电告在黄州的建珍赶快回来。

为父亲净身时,又出现了此前在黄州有过的状况,只是从父亲体内流出的量相对少点,不过也足足揩擦洗抹了一刻多钟才完事。

接下来为父亲穿寿衣、找门板下榻、点灯、上香、烧纸,与应邀而来的主事人商量有关事宜,招呼闻讯赶来帮忙的乡亲,打电话通知亲友,脑筋得快速运转,手脚得敏捷行动。人家有三兄四弟在如此重要关头有个商量依靠,而我得一人通盘考虑全程操作。

少年时节我就超前地想过“在遥远的将来”这一天到来我该如何是好?应该是无忧无虑地享受快乐童年时的我亦开始怀有怕失去双亲的深深恐惧。小时候在我家堂屋里听着细爹的女儿们(我应分别叫大我4岁的春香为大爷、大我2岁的火香为二爷和小我1岁的青香为三爷)唱着 “白汉嘞,肉砣砣,老子死了儿打锣”这句儿歌时,她们觉得好玩,多愁善感的我却从中听出极度的凄怆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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