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谋面

我以为，网络上只有一种人可以见面，那就是“笔友”——而这样的人对见面又往往兴趣不大，因为通过文字，他已被领进了对方的心灵，现实中的“眼见为实”反而肤浅到只剩下生理层面的愉悦或不悦，依据情况而定。

我以为，我是一个不堪与人谋面的人。对我看重的观众而言，我永远是一台还未排练好的节目，深怕大幕过早拉开，以粗浅和简陋面对他们，这是我不愿意的。自惭形秽是我对别人的最高礼遇，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招待我心目中的贵客。我越是要完善自己，越发现自己还不够完善，以至于，这种本为手段的修饰与完善，在遥遥无期的准备中，反而成了一种目的。

我并非不见网络上的人，尤其不怕见同城主题“群”里的人，因为我要和他们或通过他们完成一些事情，比如骑车，比如聚餐。我对他们没有很高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希冀，而他们也是这样对待我的。再者，我有的，可能是他们并不需要的，反之亦然。我曾很喜欢一个牛高马大的同性“群友”，觉得他豪气干云，插在两勒上的“刀”，似乎从来就不曾拔下来过。他从不去想太复杂的问题，他的简单使我得到放松。

这种见面，除了关闭大脑，放开身体外，并无其他所谓意义或目的。如果见面的“群友”中有人还有其他想法和目的，那我一定不占什么优势：没有伟岸的体魄，没有逼人的“男性魅力”，没有任何让异性注意的本钱。而我仅有的，残存而憔悴的所谓“儒雅”的外表，在舞池灯光暗淡下来后，也只是黑乎乎的一个剪影，并无什么表现力。

但我不怕见“笔友”，虽然我并不急于做这件事。这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人关心的是对方内在的东西，而不是外表。这种心灵相通之人的谋面与否，只是一个选择，而不是一个必须。不因见面而亲近，不因不见而疏远。关系是稳定的，距离是恒定的，一个关乎状态，一个关乎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