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树爷爷

作者: 李会贤2017年07月24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我家后院有棵又高又大、枝繁叶茂的柿树,家里人不分老幼,都管它叫“柿树爷爷”。每逢重要的岁时节令抑或家里有大活动时,母亲必有五拜:先拜天、拜地、拜灶神,再拜柿树爷爷和祖先。据母亲讲,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关于柿树爷爷的叫法是什么来历呢?我曾经好奇地问过大哥,大哥给了个绕口令般的回答:“咱爷爷的爷爷都管柿树叫爷爷呢。”我和他抬杠说:“柿树爷爷难道比咱家门前那棵柏树还大?”哥哥竟脱口而出:“千年松树万年柏,见了柿树统统都得叫爷爷。”

柿树爷爷俨然成了家里最最重要的一员。它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物质享受和温暖的精神寄托。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满满的幸福和神奇的故事。

春天,柿树爷爷抽出了嫩绿的叶子。到了四五月份,茂密的枝丫就会向四面展开,犹如一把巨大的绿伞。随之,枝头便开出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吸引着成群的蜜蜂。花谢以后,就结出无数个小小的青色的柿子。到了九月份,柿子成熟了,黄澄澄的,远远望去,树上就像挂满了无数个小灯笼。这时候,哥哥便会灵巧地爬上长满青苔的树干,麻利地摘下一篮又一篮的柿子。

妈妈则会拿出她的绝活来——暖柿子。先烧一锅热水,水温稍高于体温,然后把柿子放进锅里,让水全部噙住,上面覆上一层柿叶。暖柿子其实是为了除掉其涩味,控制水温是关键。水温低了,柿子吃起来发涩;水温高了,柿子烫熟了也不好吃。这个过程需要整整一个晚上。为了保持恒定的温度,妈妈夜里要起来好几次往灶里填柴烧火。第二天,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枕头边上肯定会有一个大大的暖好了的柿子。咬上一口,果汁流淌,味道香甜。接下来,哥哥就把这些柿子拿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出售,换回一些现钞来。

那时,家乡还没有通电,人们晚上照明全靠煤油灯。在那个缺吃少穿、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灯油钱往往是一个家庭的重大开支。极善理财的妈妈把便这些钱“专款专用”,购回全家人一年要用的灯油。上了小学后,每当晚上我做作业时,妈妈都会用针尖把油灯的捻芯挑得高高的,爱怜地说:“多费点油没关系,有柿树爷爷给咱撑着呢。”

妈妈说她刚嫁到我们家时,奶奶给她讲了好多关于柿树爷爷的故事。民国十八年,关中地区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年馑,其中又以西府为灾中之重,连续三年没有下雨,路上的尘土厚得能埋人,庄稼颗粒无收,很多人家竟无隔宿之粮,满目苍凉,饿殍遍野,惨不忍睹。许多根深叶茂的大树也都枯萎干死了,但柿树爷爷不但依然挺拔地活了过来,而且每年还能结出少量的柿子来。正是因为有了这救命的柿子,我们家才没有遭遇饿死人的惨象。

岁月如梭,斗转星移。离开故乡已然四十余年了。父母早已仙逝,古老的宅院也几近荒废。但柿树爷爷依然顽强地坚守在后院里,庇护着这些早已离开故土生活在都市里的子孙们。难怪先辈们要把您敬若神明,我会时常回来看您的,柿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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