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等我吃饭

作者: 李光彪2016年11月04日情感散文

“吃饭喽!吃饭喽!……”每当端起饭碗,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常在耳边萦绕,舀饭、添菜的身影常在眼前晃动。

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总在等我吃饭。那时的我,天生就爱玩,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够的游戏,常常玩过了头。把饭煮熟的母亲,在开饭前,总会站在家门口,放开嗓子喊我的乳名:“回来吃饭喽!回来吃饭喽!”听到母亲的呼唤,我像只还未断奶的小羊拔腿就匆匆往家跑。一进屋,就见桌子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散发着香味的菜,我像头抢槽的小猪,稀哩哗啦吃饱肚子,放下碗筷,溜出家玩耍去了。有时,玩野了,跑远了,听不到母亲的叫喊,错过了吃饭的时间,母亲总会把菜炖在甑子里,等我回去吃时不凉。此时的母亲总会一边舀菜舀饭给我,一边训诫我:“以后玩够了、玩饱了,就莫回家吃饭了。”我自知理亏,不敢回嘴,只好像低头觅食的猪,边吃饭边听母亲唠叨。可常常是一高兴、一开心,就把母亲的教训抛在九霄云外。下一次,依然是玩到肚肠叽咕“闹革命”,待到跑回家时,全家人已吃过饭,洗碗水都干了。

在我家,吃饭有很多规矩,人人都必须按母亲的要求“遵章执行”。饭菜煮熟后,要等全家人到齐,才能上桌动筷子,吃丑吃好,都必须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按照各自的座位坐好,才能开饭。而忙得像个陀螺似的母亲,则是最后一个来到饭桌,也是最后一个离开饭桌、收碗洗筷的人。逢年过节,或家有来客,能沾点油腥吃上肉,便由母亲把肉一块、一块地分给全家人,她自己应得的肉,先是在她的碗里放啊放,最后避开家庭成员的目光,悄悄地放到了我的碗里。有时,见桌上有好吃的菜,我总是站起身去拈,手袖、衣角常拖在菜碗里。母亲先向我发出暗示、使个眼色,然后伸手象征性地给我拈一点。按她的话说,就是好菜要大伙吃才香,谁也不能多吃多占。并且教育我,吃饭时要细嚼慢咽,脚不准放在桌担上,吃饱了,要把筷子放在碗上,礼貌地说声:“我饱了,你们慢慢吃。”才能退席。而无知的我,除了有客人来,吃饱后,生怕母亲安排我收碗洗筷,“哐当”一声放下碗筷,像条泥鳅一样,溜了。

年幼的我吃饭常违反“等”的规矩。有时中午放学回家,见灶屋里的饭不熟,就会莫名其妙地向母亲发火,母亲总会耐着性子安慰我:“读书娃娃饿,你先吃、你先吃……”于是,便为我“开小灶”,生怕耽误了我上学的时间。可吃饱的我离开家,总是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玩,玩到学校,几乎是第一个到达,就连住校的学生、老师他们的饭都还没煮熟呢,我贪玩的身影便出现在学校周围、篮球场上。下午回家,放下书包,我第一件事就是掀开甑子,盛上一碗冷饭,吃开水泡饭,随后,才去做大人安排的事。虽说做事,其实是约着小伙伴,三五成群,带玩带耍地去做些拾粪、找猪草之类的轻巧活。经常是一不小心又玩过了头,直到母亲遍村巷喊着我的乳名,我才匆匆回家吃饭。

成人了,母亲仍在等我吃饭。我工作以后,母亲从乡下老家来到城里,帮我带孩子。每天等我和妻子下班回家,我正掏钥匙,门就被母亲打开了。原来母亲已把饭菜煮熟,在等我们吃饭了。目不识丁的母亲虽然不会看钟表,但她却用太阳的高度、房屋的阴影来判断我们下班的时间,几乎只要有母亲在,跨进家门,就可以冷嘴吃热饭了。吃完饭,一抹嘴,收拾狼藉的饭局,洗碗、洗筷的事全由母亲包了。若遇应酬,我总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母亲,不回家吃饭了。后来我才发现,母亲只会接电话、不会打电话,给母亲打电话要越早越好,让母亲好计划饭菜。可有时,计划没有变化快,刚给母亲打个电话说好回家吃饭,突然接到陪客通知,只好再打电话告诉母亲,不回家吃饭了。天长日久,母亲一接到我的电话,还不等我开口,就知道我不回家吃饭了。也有时,刚回到家,端起饭碗,叮铃铃电话一响,又被朋友追了出去。而我的那份剩饭剩菜却成了节俭的母亲下顿吃的饭菜。好几次,原想着要给母亲打电话,可繁忙中忘了,等我吃饱喝醉回家时,孩子已经吃过,而母亲仍在痴痴地等我回家吃饭。

如今,母亲走了,原来一家四口人吃饭的小方桌,母亲坐的那个位置,像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一样,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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