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亲的岁月

作者: 王咏华2016年01月21日情感散文

写下这几个字,我的泪便是甜的。

我的老家,鲁西北一个普通的小村庄。

爸,文革时期受迫害,由部队迁回老家,经人介绍和美丽、聪慧的母亲结合,相继有了我和弟弟妹妹。

从我记事起,爸就在老家做赤脚医生。那时的农村生活条件非常差,交通也不方便,乡亲们有个小病小灾的也不去医院,都去找爸。无论早晚,只要病人来,爸总是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或碗筷,给病人医治。

爸还经常出诊。有天晚上,全家人正在吃饭,邻村有个伯伯,急匆匆来找爸,说家里老人病了,爸二话不说,放下碗筷,拿上听诊器,背上药箱就走,娘在家直叨叨,就这一口饭了,你吃完再走咋了……这些都是常事。

每次打预防针,是我逞能的日子。小孩子,多是看到打针害怕,不敢上前,要哭的,这时爸总是拿我先开刀:“没事,不疼,像蚂蚁咬一口。瞧我们家女英(我的乳名)多勇敢。”

这时的我,用现在的话说,被爸忽悠得找不着北,硬着头皮,咬着牙,英雄光荣就义般,噌噌爬上炕,小屁股一撅,爱咋地咋地,咱是英雄,咱怕啥。还别说,以爸的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一遍针打下来,还真没哭的。当然俺这英雄当得也不容易。有一次打预防针,不知是爸没消毒到位还是咋的,局部溃疡,到现在俺屁股上还有个疤。小时候,奶奶总说:“人家孩子,酒窝长在脸上,俺孙女,酒窝长屁股上。”

最开心的时候,是夏天的夜晚,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远处池塘里的蛙鸣,近处老榆树上的蝉声,是美不过我姊妹三个的歌声的。爸

在部队无师自通了简谱,二胡、笛子、箫是他的拿手乐器。爸的歌唱得非常好。那时候生产队组织挖河或集体干活什么的,休息的时候,喇叭上响彻的多是他的歌声。受爸的影响,我们三个孩子都喜欢唱歌。

记得有一次,村上有个大娘,老远看见我招呼:“闺女,过来,大娘家里煮了地瓜,你唱个歌咱吃地瓜。”我一听三下五除二爬上猪圈的房上,“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不一会,三三两两的人围了过来。“再来一个”,婶子喊。“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扯着嗓子,俺就唱。

我们家三妹更是凭借音乐特长,考取了她理想的大学,这都是与父亲对我们幼年的启蒙分不开的。

因生活的艰辛,也许是观念的差异,爷爷脾气不太好,他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爸和叔小时候没少挨揍。爸心灵很受伤(这是我的理解),他因而对我们没动过一根手指头,也从不乱发脾气。从我记事起,我们做错什么事,他总是以理服我们。有时候,我们惹恼了娘,她会给我屁股上来两巴掌,爸见了是要和娘吵的,他说,“孩子们跟着我们,生活条件这么差,吃不好穿不好的,这么受罪,咱尽量让她们快快乐乐的。”

爸非常注重孩子们的教育,以他的话说“什么投资都比不上智力投资。”在他的引领下,我们姐弟几个都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除了我政策上照顾很早上班以外,弟弟妹妹都如愿考入他们理想的大学,成为社会可用之才,这在当时的农村引起不小的轰动。

爸是兄妹中的老大,爷爷去世的时候,两个叔一个姑姑都还没成家,无形中爸就担起了这些责任。那时在农村莫过于婚姻大事,为了三叔的婚事,爸没少操心,媒人介绍三叔相了好多媳妇,就是看不上。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吧,人家这回还真没看上他。还是爸托亲戚左挑右选了一个端庄大气勤劳的姑娘,三叔满意,成了我现在的三婶。为此我娘总调侃爸说:“你就差没背褡子为弟弟豁媳妇了。”

这时候文革中的冤假错案得到纠正,爸也平反了。记得部队当时来人要爸回原部队,爸笑说:“我现在老婆孩子一大堆了,不去给部队添乱了。”就这样,爸被地方上安排在公社(乡镇)上班。记得三叔娶媳妇盖房子,爸把领到的工资全部用在盖房子上面,娘有些唠叨,我们娘儿们喝西北风吧。爸就说:“一家人谁需要先管谁。我是没能力,好狗护三林,好人护三村,何况自己兄弟。”

四叔的事更是这样,媒人直接找我爸,这事你管咱就成,爸说,俺就是管这事的,你找对人了。

有爸的带动,我们整个大家庭都很和气,尤其奶奶老了以后,叔叔们争着孝顺奶奶。爸总说,“行下春风好下雨。”

爸是有远见的。我的家在村的西南边上,门口有条小路,离村前的大路不远。爸下班,帮娘干完农活,总是抽空不断地修补加宽那条小路。娘就说:“没事你就歇歇,总捣鼓那干嘛。”爸说:“老婆子,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为未来做打算,我把这条路修好,方便我们的孩子们以后开车回家。”(这在当时,那就是一个梦)写到这儿,我的情绪就失控。我想对爸说:“爸,现在你的梦,都圆了,你在天堂可曾看见啊?”2001年,可恨的病魔无情地把爸从我们手里抢走了,我没勇气在此描述我当时的心情

我只想说:在那些曾经艰苦艰辛的岁月里,爸传达给我们正直、积极、勇敢、坚强、乐观、善良有担当的正能量,足以使我受用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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