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的棉

作者: 耿艳菊2018年01月03日来源: 保定日报社优秀散文

棉花不是花。却有诗人这样赞叹:生,是一朵花;死,亦是一朵花。

是的,是的,如果从观赏的角度来说,它当之不愧。五月棉花秀。六七月间是它的第一次花期,乳白色间或粉红色的喇叭状花卉点缀在一片绿海中,静静地酝酿着心事。虽肖似喇叭,然谦逊得很,不恋虚名,不慕夏花,于碧野云霞间洁身自爱。对棉花,不要生黛玉葬花怜惜的心。棉开二度,它的萎谢,是有预谋的,是为了成全一场更盛大的场面。花落,结实,再绽放。有诗为证:花开犹如雪皑皑,采棉更是景如画。多么不凡的棉花,至死都要开成花的样子,入得画来,进得景里。

诗人叶千华这样写棉花:花开不为人赞美,花放不求谁闻香。只是鲜花送温暖,只是用花做衣裳。仔细玩味,觉得天下父母的心都是棉花做的。

去年的夏天,孩子幼小,我暂居在乡下母亲的家里。一日,父母亲要为正处在旺长期的花生喷药。我见从未喷过药的母亲也背起了药桶,那药桶起码也有百十斤,可是她又那么瘦就劝她。母亲急着走,并未多说。傍晚,父亲背着药桶一踏进院门,我惊住了!父亲的脸,紫红紫红的,肿胀着。父亲大概是怕我担心,只是笑着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我不依,定要他去医院看看。这时,母亲回来了,她告诉我,父亲这是药物过敏,这也是她去喷药的原因。前年我结婚,为了给我用自家的棉花缝制被褥,他们种了两亩棉花。恰逢那年棉花病虫害多,需时常喷药,以至于父亲的皮肤过敏。

原来是这样啊,三年了,他们从未给我提过一个字。当时,我是那么不懂事,还埋怨母亲给我缝的被子太厚,家里的橱柜放不下。可知,拳拳的父母心都在这被子里了,临行密密缝!闺女要出嫁了,养了20多年的女儿要去别人家度日月了,舍不得呀!父亲的小棉袄,母亲的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一身的犟脾气,此一去,深知人世深浅的他们是万千个不放心。又能如何呢?就让一颗心渗进棉花里一块去罢。在女儿委屈,孤苦无助时,暖暖凉的身、凉的心。

在我们那盛产大豆玉米花生的平原上,如果看到一亩两亩的棉花田,准让人遐想:这家大概是要嫁女儿啦!

菊是花之隐逸者,莲是花之君子。棉花呢,我当它是花中的佛,普度众生,花开天下暖。

记得儿时的天气是极冷的,屋檐下结长长的琉璃,河里的冰放上石磙都压不破,树林里几步就可以滚上一个大雪球。就是这样的冷,小小的身体被包裹在母亲用棉花缝的棉袄棉裤里,越过了童年的寒。

如今长大了,气候倒转暖了,那样凛冽的冬天只存在于记忆里。但,棉花在生活里一样是重头戏,像自己的母亲那样贴心贴肺。它,可织布可纺纱,胜过蚕丝赛过葛麻。所以,那些大小商场里,贴身的衣物,如内衣,床单被罩大都是纯棉的。一个又一冬天,我们还是被包裹在棉花的洁净,棉花的暖里,像在父母的手心里。

棉花其实是一种棉,是绵绵密密,是人间大爱,是度众生脱离冷海的佛。棉花,更像诗人赞叹的那样,生死为花,绽放于薄凉人世间,温暖天下。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