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零散的记叙

作者: 汪维伦2016年02月01日现代散文

村口是一个村庄对外敞开的一道门。这是长大后的我对“村口”这个词新的理解。对于一个村人来说:出村口便是去接触外面的世界,进村口就是回家。

老屋中间对天空敞开一个四方形的口子叫做天井。晴朗的天气,阳光从高高的天空通过天井“流”进来。夜晚,月光和星光同样会通过天井“淌”进屋里。还有,空气和雨水也从天井进入屋里。别小看这个叫天井的井,有了它,天空有什么,几乎都能得到。它的深度不是一般的井可比的,天空有多高,它就有多深。

磨房里的主角自然是那副石磨。石磨分上片和下片,就如同人的上嘴唇和下嘴唇。石磨工作时就像一张嘴开始咀嚼。那些饱满壮实的谷物,或是当年的新收获,放入它的口中,它会嚼得有滋有味。它会把它的理解分解成粉末送给你,然后,让你去变着花样品味。石磨工作时会哼唱一支老旧的歌,并且百哼不厌。

碓棚里沉默着碓头和碓臼两个终生的老搭档,也是一对分不开的伴侣。两根木头的碓桩被抓抚的手磨得油光发亮。被碓叉撑起的碓头昂起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眺望。可越过碓臼沿口的目光,又能望到多远?

当母亲和七大姑八大姨们来到这里时,热闹可就不一般了。碓不仅仅只舂米,也舂乡村的日子,至于日子是甜是苦,它会放肚子里装着,对谁也不愿意说出。

初春开犁时,第一犁铧将泥土的嘴巴撬开。不知道跟在牛后面扶犁的小叔可听到了什么?我只看到走在前面的牛好像很兴奋,跟在牛后面扶犁的小叔也劲头十足的样子。新鲜的泥块一瓣瓣莲花瓣似的展开。于是,春天的田野被打开的第一页上便有了起伏的内容。上面写了些什么也只有耕田的人和牛能读得懂。

泥土的内涵有多深?犁知道怎样去挖掘。

我以为茶歌只有茶鸟唱的最动听。春日乡村的茶园里,采茶的姑姑姐姐们都不示弱,一个个亮开嗓子,与茶树林里的茶鸟比试着。这些姑姑姐姐们不仅个个都是采茶好手,而且都是制茶好手,能演绎乡村最古老的茶艺。

赶在春茶上市的时节,在乡村品着茶香,听着茶歌,享受着乡村最简朴的茶文化的熏染。茶叶在茶杯中泡着,我的乡亲在生活中泡着。

乡路一直是羊肠子形的。每当我走在乡路上时,就觉得自己是一株蠕动在羊肠子里的草。想到这些便有一种被吞噬、被消化的感觉。

既然乡民又叫草民。那么一个村庄不就是一头温顺的羊么?但让一个村庄变富裕的付出,要比养肥一头羊的付出多得多。

“豌豆开花藤缠藤,我跟乖姐门对门。乖姐那边下大雨,我家这边大天晴。”

豌豆开花时,时令正好进入到暴雨季节。这时的东边日头和西边雨就如同两个喜欢恶作剧孩子,让在外面干活的农人常常手忙脚乱。时间久了,乡人们也就有了对策:你一时晴一时雨吧,我就来个晴带雨伞,饱带干粮。

粮食和谷物值得我们尊重。一些草也是值得我们去亲近,去爱。像艾、紫苏、白藿等这些站在药的一边的草,作为民间单方里的一分子,帮我们干走过一次又一次纠缠于身的病魔。像狗尾草、马尾草(芭茅)、牛奶草(夏枯草)等,这些是经常陪我们玩耍的草。乡村长大的孩子,在没有识字之前,首先认识的就是这些草。有的能生的吃,有的能编制好玩的小玩意,有的有药用价值……

一个孩子无论在乡村的某个地方走着,即使形单影只,他也不会寂寞,因为这一路有草陪伴着他。有时他们或许就是奔着草而去的,因为草是猪、牛、羊的绿饲料。身上要是背着箩筐时,那一定是去打猪草;如果是手中握着一柄镰刀,那就是去割草喂牛(或者羊)。乡村的孩子早出力--从和草打交道开始。

好听的鸟鸣都藏在乡村。因为乡村有山有水,有密树丛林。鸟语配上花香自然是一种最美的意境,但没有花香陪伴的鸟鸣也依然动听。

屋后一棵老松树上的喜鹊窝,原先只有一个,现在又加了一个。这居在屋后的两户喜鹊邻居,每天总要在一起嬉闹一阵子。弄得屋后山像炸了窝似的热闹。有时一群八哥会来到我家的老屋顶上集体歇息那么一会儿。或者是一对画眉栖到门前的那棵老杏树上,针对某个话题议论个不休……

试想,如果乡村没有了鸟鸣,那乡村还能叫乡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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