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的忧伤

作者: 梅玉荣2016年02月22日伤感散文

秋渐深,天空常有雁阵掠过,牵人情思。不禁对《鸿雁》这首歌有了兴趣,网上搜听了好几个版本:沙宝亮,呼斯楞,格格,范海荣,鸿雁组合,额尔古纳乐队等。最让我动容的是额尔古纳乐队演唱的蒙古语《鸿雁》。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简洁诗意的歌词,勾勒出一幅空旷、苍凉、辽远的画面:秋天,明净的天空掠过一行大雁,广袤的草原不复春夏时的繁茂鲜妍,只有一些发黄的草在风中瑟瑟,站在蒙古包前的人,抬头久久凝视大雁,满怀忧伤无法释放,只好去弹琴排解,谁知忧伤竟从琴弦中缕缕飘出……歌手的音域像草原一样宽广,声线像额尔古纳河一样潺潺而略带忧伤,每一句都叩击着我的心,让我联想到生命里那些最珍贵的字眼:故乡、母亲、童年、碧蓝的天空、清澈的河水、遥远的爱情……一遍遍聆听,有一种柔软的东西在心尖缠绕、揪扯,几乎要落泪。

也许是因为近来我正在读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的散文集《原野上的原野》的缘故,听到《鸿雁》我就想到原野。原野说,“长调给草原生活镀上一层琥珀的光泽,告诉苍天,人们对生活的感激”。《鸿雁》里的忧伤,就像一首蒙古族长调,是蒙古民族发自灵魂深处的歌声,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感恩,是珍惜碧草蓝天的环境,能在长生天的庇佑下安宁生活的祈祷。这忧伤,包含了千百年来人们远离故土之伤、永别亲人之痛,也蕴含了人们无法操控时间、空间和命运的无奈感。而在岁月催逼下,无节制地开发所导致的河水断流、草场沙化,又怎能不让人忧心忡忡?这不仅是蒙古人的忧伤,也是整个人类的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的双翅上搭载着一个美丽的故乡。北雁南飞的不得已,使得北方成为永恒的故乡。迁徙意味着别离,别离牵扯出思念。大雁如此,人何尝不是这样?每个人生命的源头来自故乡,每个人记忆里都藏着一条婉转的小河、郁郁葱葱的山林、袅袅飘升的炊烟、永远温暖的母亲笑脸。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故乡总植根于你的血脉深处,时刻等待召唤迷失的灵魂。一个人身逢绝境的时候,会迸发出生命最初的纯真。我喜欢那些在高原上不停劳作、目光单纯、笑容腼腆的人,我感动于那些面目黧黑、手握转经筒、心有虔诚信念的人,我震撼于那些衣衫破烂、一步一叩首、全身俯地不起的磕长头的人。他们的话语往往不多,但他们笃定的信念,就像草原上永不干涸的水源,纯净而坚定地存在。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

歌曲的演唱者是“额尔古纳乐队”,这是个4人演唱组合。我并不知道成员们的姓名,却认为他们定这个乐队名称别具慧眼。额尔古纳,是鲍尔吉·原野笔下常出现的河流。这是一条芳香的河,成吉思汗喝过,蒙古族的千家万户用它熬茶,大军用它洗濯兵马。额尔古纳的汉语意思是“以手递物”,也即有“奉献”之义,它是蒙古人的母亲河。原野用他深情而风趣的笔触描写牧民们的放歌与交谈,描写牧区的牲畜和院落,写到满特嘎、格日勒、阿斯汗、云良、萨仁其其格等人物,无不形神俱肖,让人身临其境。我听《鸿雁》的时候,眼前一一浮现这些人的面孔,浮现出他们谈笑、挤奶、坐在一起唱歌、在风雪中寻找牛羊的各种场景,感受到一种来自草原的博大,来自生命内质的温暖。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歌声依然在耳畔萦绕,《鸿雁》里的忧伤已将我迷醉。我想,如果此刻身在草原,听着这首歌,我定会像一个心怀苍天面朝草原的蒙古族人一样,在悠扬的马头琴声中,豁达豪迈地一杯接一杯,不醉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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