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黄

一天我出门拜访朋友。在一座小桥旁边，看见一条大狗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它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在守卫着什么。它的脖子上有一个帆布项圈，非常消瘦的样子，干瘪的乳房垂在肚子下面，看上去像一只谁家丢失的迷路的狗。问起来才知道，这只狗是北空大院的人遗弃的，以后就流落在附近捡食垃圾。开始的时候，它备受欺负，连流浪猫都要驱赶它。后来它逐渐被人们注意、被人们关注、被好心人喂养。它变成了这个小区的一员，大家都叫它大黄。

有好几个月人们都没有见到大黄了，谁也不知道它流浪到何方。冬天来了，寒风呼啸，人们听到小桥底下的狗叫声。原来是大黄在小桥底下的一个石头洞里，生下了7只小狗。它呵护着抚育着小狗，每天还要跑出来寻找食物。好心人发现了它和它的小狗，一个救助大黄和它的小狗崽的工程开始了。凡是怜悯小动物、凡是喂养流浪猫狗的人，一定是心肠最软心肠最热的人。用时尚的名称为他们定义，那就是“志愿者”三个字。

大黄的家也就是小桥底下的这个石头洞，洞口距离地面六七十厘米。大黄是跳进去产下了它的宝宝。在大黄外出觅食的时候，饥饿和寒冷使没有满月的小狗爬到洞口等待它们的母亲。如果有人去洞口喂小狗，常常看到大黄从不远处汪汪叫着疾奔而来，为了守卫小狗，它从不走远。它很快能辨明来人的态度，来喂过小狗的人，它会牢牢记住。一天深夜，几只小狗掉到洞外，它们冻得呜呜哀叫，大黄无奈地站在旁边，可能它已经没办法把小狗叼进洞里了。

小桥附近楼里住着一个医生小梅，她一直关心着大黄，从推算小狗崽的生日到每天为它们做饭送饭，被人们称为动物保护协会的编外主席。也许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会在熟睡中也能听到婴孩的哭声。小梅立刻穿衣出门，走到小桥底下石头洞口，把几只小狗抱进洞里。

后来，不断有人加入保护这些小动物的行列，有天真无邪的小学生，有小梅的医院同事，也有工作繁忙的公司白领，他们彼此互不相识，他们共有的就是对小动物的慈悲心肠。有人在石洞口下用废弃的木板搭了两道台阶，有人在小桥下放了一个里面有棉垫子的大纸箱，几乎每天都有人会把水和饭放在石洞边，每一场大雪后都有人扫出一条通路到达石洞口……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把一块大石头搬到石洞下台阶旁，他说，台阶太高了，小狗爬着很费劲，垫上这块石头就好爬了。

在这个追逐功利名利权力的唯利是图的社会中，居然还生活着这样一些心地纯净善良的人，我加入了这个小分队，成为了一个动物保护协会的编外会员。周围很有一些人不能理解，他们认为，明明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还要去干的人是傻子，见义勇为的人更是傻子。竟然还有一个人说，“当了官还不贪的人更是傻子”。我询问这个人，我说：“当了官不贪的人，你说，是好还是不好？”她很费了一番脑筋说：“反正当官不贪的人是傻子。”为了使她能够理解志愿者的行为，我告诉她：“动物保护协会每月发给志愿者100元救助小动物。”她似乎刹那间醒悟了，要求做志愿者，要求加入动物保护协会。

小狗在好心人们的关注下，渐渐长大了一些。大家最担心的是，当它们长成大狗，千万不要再变成流浪狗了。每个人的家庭条件都有限，怎么办？12月的一天，小区来了一个卖大白菜的马车。提起小狗，车主人说他最喜欢狗，他们家养狗是为了让狗帮助干活拉车，他会好好对待小狗。这时人们发现，小狗只有6只了，有一只小狗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去了。看着这些有恩于自己的人们抱走了4只小狗，大黄呜呜地哀叫着，跟着马车走了很远很远。大黄的奶水已经不能满足长大的小狗，这剩下的两只小狗瑟缩在数九寒天，人们把食物放到洞口，但大黄再也不许人们靠近它的宝宝。又有一天，只有一只小狗出洞吃饭。大黄的7个孩子，只剩下一个了。

大黄是个伟大的母亲。每当有人去送饭，如果小狗在洞里，大黄就会在洞口低声呜呜呼唤小狗出来吃饭，它总是等小狗吃饱后，才去吃剩下的饭。小狗渐渐长得和母亲一样大了，人们给它取名叫小黄。附近的流浪狗发现桥下经常有人送饭，它们有时趁大黄小黄不在家时，也来享受一下。大黄碰见了就会过来驱赶它们。我用手势告诉大黄，有饭大家共享，大黄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以后大黄不再驱赶排斥其它的狗，大黄和它的同类建立了睦邻友好关系，有两只狗成了它忠实的随从。大黄的家成了流浪狗的家园。以大黄为首的小团队共享着善良人们的关爱。每当有人喂养它们的时候，它们表现出的热烈、真挚、喜悦和感激，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世界上总有一些恶人，总有一些恶习。有一个老头一边看着大黄和小狗，一边往桥下吐痰。恰巧一个小学生正在喂小狗，小学生问：“你怎么在这儿吐痰呀？”这老头大发雷霆说：“在这儿吐痰怎么啦？你管得着吗？你管得真宽！”有人借口清理环境，一把火烧毁了大黄的家园，木板台阶、大纸箱、棉垫子、棉絮都化为灰烬，水盆、饭盆被扔到一边。小桥的栏杆上，只能看到一张愤怒的好心人贴在那里的小告示，上面写着：“不爱护小动物的人没有爱心。”这真是好心人的无可奈何的抗诉。后来小区又来人要扑杀这些流浪狗，他们说，喂狗的人是好心办坏事。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不能给这些小动物一点点生存的空间？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为什么有人要遗弃它们？这些流浪的小生命隐藏在小小的角落，捡食着人们废弃的垃圾，它们不敢触犯任何人的利益，躲躲闪闪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还是容不下它们，为什么有人还要致它们于死地？

从此大黄把家搬到小梅医生的楼门外，这个小团队忠诚地守护在那里。今年的春天特别冷，寒风和暴雪都没有使它们离开那里，它们就卧在厚厚的雪地上，任凭风雪的吹打。它们不愿回到被捣毁的石洞，也许它们觉得这里最安全，因为这里有能维护它们利益的好心人。每当小梅医生骑自行车去广场锻炼身体，大黄就会带着它的小团队全体成员风驰电掣地跟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