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地

作者: 饶昆明2016年04月27日优秀散文

我有种比较强烈的花生情结,我的花生情结缘于儿时特别的记忆。

幼时生长在华北平原上姥姥家的小村庄里,那时正逢饥饿年月,记得姥姥有时端上饭桌的有种主食叫做“花生饼”。说是“花生饼”,其实就是榨油后的花生油枯,碎成小块放在锅里蒸熟了,美其名曰“花生饼”。名字虽然好听,但其实口感很差,花生榨去了油脂,营养大部分已失,只剩下些纤维素,勉强可以填饱饥饿的肚子罢了。不管怎样,这还是在县上副食品公司工作的父亲好不容易弄回来的,比当时村里人吃糠咽菜强多了。所以,每逢吃“花生饼”的时候,我吃饱了便会偷偷拿上一块,在村道上走着,不一会便有我的许多小伙计们闻香而来,我会让他们每人咬上那么一小口,看他们的神情,仿佛这“花生饼”便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生活有所改善,富裕点的村庄有时要放赈。所谓放赈,也就是给过路的老人小孩子发放一把花生,或者一把干枣。那时节,姥姥为我能得到一把花生或者干枣,踮着一双小脚,有时一天会领着我串好几个村庄,走十几里地呢。

后来回到老家黔江正阳,奶奶第一次拿给我的零食,便是一把生花生。家乡人把花生叫做落花生,因为南北口音的差异,我听成了落花相,经常缠着奶奶要落花相,这在老家成了孩童间的一个笑话。

老家有位堂妹,长居城里。那天,堂妹说要回老家收花生,这一下子激发出了我对花生的所有记忆,我决定跟随前往。

堂妹的夫家位于正阳的腹心地带,地貌特征呈丹霞地貌,为红沙土,当地人叫做盐沙地。正阳有三宝:生姜、花生、兰花草,几乎全都集中于这盐沙地。现在因为开发土地减少,生姜和花生只在这沙地还有少量种植,野生的兰花却是难见踪迹了。

老家正阳的落花生中,有一种少见的花生品种,外观细小,其貌不扬,但却生得籽粒饱满,皮红肉白,油脂含量高,生吃甜糯,熟吃香脆,当地人因其籽粒精致,而称其为小米花生。小米花生适宜在红沙土里种植,但产量较低,所以种植的人家并不多。

我老家属于半沙半泥之地,也种植花生,但小米花生甚少,品种多为普通的大花生,其口味比小米花生逊色许多。就是那种大而不实的花生,在当年,也是不常得食之物,老家的花生,似乎从来就没有吃够的时候。

记得有次在放学的路上,路过生产队的公房时,见晒坝上晾晒着满坝的花生,馋胆顿生,绕路过去,装着弯下腰系鞋带,见四下无人,倏地抓起一把花生就跑。没等跑出去几步,突然黑洞洞的公房里暴出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吓得我竟迈不开腿,无奈中只得把已经到手的花生丢回去,然后才惊魂未定地回了家。那次,不但花生没有吃到,却连续做了几晚上的恶梦,梦中老是被人追赶,总也跑不掉摆脱不了。

后来离开了老家,想想家乡最让人忘怀的食物,还是家乡的落花生,特别是家乡特有的小米花生。很久以前就想着要写篇关于家乡花生的文章,但却一直没动笔。原因一是因为读过现代文学大师许地山的经典散文《落花生》,折服于大师那朴实无华中见真情真性真知的功力,不敢班门弄斧;二是虽吃过不少的花生,但对于花生的种植及生长成熟的过程知之甚少,不敢贸然造次。这样一拖就是几十年,的确有违我对于花生的喜爱之情。

这次来到花生地,得知堂妹家种植的就是那种小米花生。我们是来扯花生摘花生的,但来到花生地,扯起一笼花生来,各自都顾不上壳上的泥,忙着剥开就吃,一种清香、一种甜蜜沁人肺腑,原汁原味的家乡味道呀,让人无法将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诉诸于笔端。

坐在地里摘花生时,我们边摘边拉家常。我对堂妹说,今天扯了花生也摘了花生,明年种花生的时候我也要来,我想了解花生从种子入土到采收的全过程,也不枉我对花生的那种特殊的情感

堂妹回答说,“花生不打重地。”意思就是不能在同一块土地上连续种植花生,那样会打地症,产量低或者绝收。堂妹家所剩可耕种的土地也不多了,明年已无适宜种花生的田土了。听后虽然很有些失望,但看着眼前那满箩满筐的新花生,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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