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先生

他现在出名了。隐隐记得，前几年，他还穿着保安的制服，乘坐公交车去城里，最近几次，却是看到他提个皮包，招手一摇就是出租车。人也发福了，油光满面的，脖子上戴着粗大的金项链。碰见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抽出一根中华烟递过来，派头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他现在做的是“先生”的行当。所谓先生，好像有特殊的意义，有占卜预知的能力。农村里就有肚仙与算命的人。这些人的超能力，我虽亲眼见过不多，但坊间也确实听得多了，神啊。如果和刘谦的魔术相比，我觉得他们更胜一筹。

他是“师爷”的大儿子。他的父亲在镇里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师爷”，身材魁梧，因为他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字，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人家的红白大事，都要请他写对联画符咒，只可惜他的家境不好，自我懂事起，他便是一个牛倌。我与他好像有缘，见到我，总是笑脸相迎。十多年前，还是他60开外的年纪，他不幸患了癌症离世了。

印象里，他天生有些憨气，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就跟着老爹放牛，父亲也自然地将牛倌的衣钵传给了他。可就是这么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突然就成了一位牛气冲天的先生。我还是很有些惊异。

坊间有传，他曾找过一位高人算过命，说是在45岁之后会出名，而且名声在外。估算这年纪，也是差不多了。所谓名声在外，我想一定是在镇之外。因为镇里人都知道他只是一个放牛的憨子。这不，听说周边的镇海、宁波的顾客都会打电话约他上门，每趟几千元不等。这绝对算是高薪职业了。

令我意外的是，据说，他如今的超能力，是一位泥水匠附身了。我觉着不对，这泥水匠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如果真有附身这回事，我想要么是他的父亲，要么是一头老牛更合适。父亲爱儿子，是说得通的。牛有通灵的能力，毕竟曾经相濡以沫，感情可谓不浅，死后来报答主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牛先生说，自己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要不然就厉害了。我倒不这么想，如果他有了文化，恐怕就成不了先生了。何况，他如今的举止行头、言语腔调，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从此，一个神奇的人物又出现了，我不得不感叹：高手在民间啊。

我在想，社会是复杂的，人的心态也是复杂的，每个行当都有其根植的土壤，这种天算不如人算的行当，在一部分人心中是极为相信的，因此生意也非常红火。我们似乎没有足以批判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