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作者: 峰岭2016年05月12日心情散文

有时候,旅游并不表示你想去哪儿了,而是你不想在这儿待了,旅游有时就是逃离。比如这阵,我家窗外白天咣当当水泥碰钢铁,晚上轰隆隆铲车碰瓦砾,神经都被震碎了,躺在床上就像躺在工地中央。受不了了,就包一拎,杀到了汽车站。

在大屏上瞄了一分钟就选了巴中——这名字有点陌生,还出了省,尤其还“巴山夜雨涨秋池”。巴中、中巴、180元、8小时,ba、ba 、ba、ba……去了才发觉,自己也太想当然了,就一长相普通的山城……而已。

好在车一路都在穿山——吭哧吭哧,穿了秦岭穿巴山,活像一只穿山甲。五月的大山,大概也就二十几岁,浑身胀满了疯头疯脑的生命力,不让生长就会憋死的势头。于是就把自己撑得又肥又胖,成了戳进云里的一垛垛浓绿草垛,馒头形、楔子形、三角形……莫非天国也有牛羊马?

喜欢火车汽车,不喜欢飞机地铁——美几乎都长在地面上。旅游,其实从坐上车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选个靠窗的座位(再捧一杯咖啡),一路上头偏向窗外,画卷铺天盖地徐徐展开。一趟行程下来,眼斜脖子歪,心里美滋滋。

中途休息,一胖墩墩的妇女吊着苦瓜脸直抱怨:坐长途车真是活受罪。心里偷乐:哈哈,起码在这点上,我比你幸福。

经过宁强时,给豆仔同学发微信:到滑板鞋(指庞麦郎)的老家了,此地滑板鞋还真派不上用场。她回:难怪人家要说自己是台湾人呢。我发:不过这儿真是又绿又美又安静。心想: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家乡自卑,就像它是一种需要遮掩的疤瘌什么似的,这真是一种青春病。而自己倒不为家乡、不为出身,甚至不为母亲早逝自卑整整用了二十年……已经不再年轻了。似乎最好的年华都用来挣脱自卑了。

进了一个隧道,偏又堵车了,所以好久都眼里只有黑没有绿。据说前面一辆货车翻了——翻得可真是地方!有人下车抽烟聊天,有人枯坐着玩手机或打盹。我干脆躺下来,迷糊过去了。突然笃笃笃鸣笛声密集爆发,吓我一跳,原来路通了。大概司机们都憋坏了,就心花路放个痛快。这是他们的庆祝方式。

天已黑透。之前还沮丧:后半段路要在摸黑中行进了,得错过多少风景啊。可贴到窗户一看,哇!赫然一轮银盆皓月。太阳和月亮趁我们在山洞里早已完成了交接。真感谢司机大概因为吝啬没开车灯。窗外已从写实画变成了抽象画,树枝树叶绿色什么的给模糊处理过了,山也失去了厚度,成了黛色薄薄交叠的剪影,像浸在清澈的海水里。

不觉间涌出了丝丝缕缕的乳白色,越聚越多,填壑溢沟,缠山绕岭,不知是落下的云还是升起的雾,直接把人间变成了仙界,直接把穿山变成了腾云驾雾。不由想到豆仔说她一个地理老师,某个月夜突然涌起了想去郊外看看的冲动,就骑摩托出了城。可顾了天就忘了地,一不小心咕咚栽到了沟里,摔断了腿。到郊外看纯粹月夜的冲动我也是有的,像中了月亮的蛊,甚至都想在野外睡上一夜。可从来没有实现过,这样的事都成了一个圆不了的梦。

一路上,车突飞猛进,疯子似的。这么长的旅途大概让司机不耐烦了。我暗自担心,老兄啊,这可是一边悬崖一边山,你可别把命不当命啊。不过当我知道了他老婆孩子就坐在他身后时,又像吃了定心丸。当然了,结果是安全的。不过这的确是一趟不顺的旅程,只是惊险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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