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潭

作者: 王飞2016年05月13日现代散文

我第一次到黑龙潭的时候,先见到的是老盖。老盖五十多岁,大高个,红脸,和人说话总是露出真切的笑容。他在县上大峡谷挂职干部里面是年龄最长的。每次和老盖说工作,老盖都是很痛快地说“没事,没事”,咦,怎么老是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看不起我?这个问题我嘀咕了好久。后来才知道,老盖的“没事,没事”丝毫没有轻视和不屑的意味,它是“知道了,明白”的意思。这是壶关的一个语言习惯。老盖之前在乡里中学当副校长,平时也代代课,老盖主要给学生教语文。平时我听不太懂老盖说话,让他讲普通话,盖老师认真地告诉我,他说的就是普通话。

黑龙潭是大峡谷开发最早的景点。员工有五十多个,基本都是周围村子的村民,早上骑着摩托车翻过几条沟“突突”着就来了,天一黑又“突突”着回到自己的山村,每天奔跑着却从没有迟到误过事。山里养人,在黑龙潭上班的人,个个眼睛明亮,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有太行山的风骨。

每次走进黑龙潭,便会有五六只肥大的白鹅在入口处欢叫着摇摇摆摆而来,领头的是那只最威武、硕大的“老大”,见了人就小跑着迎上,伸着长脖子朝天叫唤,那是欢迎问候的意思,一旁其他的几只鹅围在后侧,“老大”一叫唤它们才跟着叫,对人友好温顺。不像大峡谷里有些农民养的鹅就很厉害,人刚踏进它的领地便凶得不行,头低着,迅速俯冲过来,像一杆银枪二话不说就要刺人。

去年冬天,一只鹅老死了,这只鹅在黑龙潭活了九年。看鹅的老杨很难过,几乎和我父亲一般年龄的他,望着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白鹅竟然哭起来了。大伙在一棵松树下挖了一个坑,把鹅埋了,众人默默的,没人敢开口说吃鹅肉。那几天里,另外的几只鹅,食欲好像也不太好,不爱动弹,卧在一边,见人爱理不理的,没有精神。

从山顶看,黑龙潭像是被斧头劈开了一道口子,幽幽长长。人置身其中,两边崖壁漆黑如墨,从平顺地界的峰脉渗入黑龙潭的山溪,蜿蜒钻出了谷地,高低错落,化瀑成河,聚水积潭,一路向北滋养着峡谷的草木和人。潭水清幽,地势独特引来了由豫剧名家金不换主演的戏曲电影《法海禅师》在此取景。昔日在潭水边搞划船买卖的老板被扮上古代船家样子,装模作样做划船状载“许仙”渡河。电影在央视电影频道上映后,大峡谷名气大振,黑龙潭随之热闹,船工天天穿着古代船工服饰,挂出“许仙过河处”招牌,和游客合影,成为一景。渐渐地合影的收入竟超过划船的收入。

土疙堆村村长的老婆秦书娥也在黑龙潭上班。起先当炊事员给大家做饭。后来身体不适,调整做了黑龙潭土疙堆路段的车辆疏导管理。每逢节假日,书娥一上路,村长马上也帮着协管,平时里最拥堵的桥头再也没有堵过车。

书娥的儿子和我同名同姓,高中美术生,给我画了一幅素描,落款是“小王飞送大王飞”。小王去年高考失利,今年发奋誓言考中,在市里补课,三个月不回家。书娥的家离黑龙潭很近,来到她家,只见院中有一棵核桃树,树冠如盖,枝叶茂密,站在树下,人轻快起来,看着头顶的绿叶,我说,嫂子,这树每年结不少核桃吧。书娥说,是呀,每年结不少呢。

到了秋天,我办公室的角落多了一蛇皮袋子核桃。我以为是书娥嫂子放的,便找到她给钱。秦书娥说根本不是她放的。她说,你看这里家家都有核桃树,怎么一定就是我放的呢?再说了,都是自家树上结的,啥钱不钱的。既然这样,我就没再说什么。直至现在我也不知道那袋核桃到底是谁放的。

我知道,那是黑龙潭对我的一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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