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劳达遇上亨特

作者: 峰岭2016年05月22日短篇散文

因了电影《极速风流》,我们得以逆流而上,回到1976年的F1赛道。其上,詹姆斯·亨特和尼基·劳达正拼得你死我活。

他俩是一对奇特的共生体。莫名地相遇,然后不可避免地缠斗、厮杀,生命因淬火而光彩熠熠。然后分离、再回归暗淡。

如果上帝爱你,就给你一个爱人。如果更爱你,就给你一个对手吧。有时我们为了亲人活,有时却是莫名其妙地为了对手。也许矛生来就是为了遇到盾,否则会不会有些索然?

其实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劳达清醒、理智、智慧,有非凡的洞察力和机械天赋。他开赛车,因为喜欢也因为他需要一份工作。他说:F1比赛自带20%的死亡风险,我绝不会增多到21%。

亨特呢,飘荡着金色长发,俊朗的面容混合着孩童般的顽劣。手提酒瓶,臂弯搂着女人,光脚出席活动……他的房车也是他的卧室也是他的酒吧。他俩在赛道上争强斗狠,在赛道下一碰到就打嘴仗,打的嘴仗也恰恰符合两人的性格:“规则就是规则”、“老鼠就是老鼠(劳达龅牙)”……

亨特开赛车,纯粹是迷恋它的风驰电掣、它的轰鸣。他倒是跟赛车很像:喧嚣、刺激,炫酷,不过一个喝酒精,一个喝汽油。他说:我们没有像修道士那样生活,我们尽情享受生活。

他们偷瞄对方的动静,堪比恋人间的眉来眼去:“亨特用的是雨胎么?那我也用雨胎”、“劳达在我前面还是后面?”……较量,多么像另一种味道的调情。

雨天的纽博格林赛道,凶险如盘着的毒蛇。劳达敏感地觉得那个20%要突破了,他策划取消这场比赛。无奈亨特这个亡命徒嘲笑他胆小,非要拧着干。结果劳达就真的出事了,烧得面目全非。在金属管伸到肺里清理积液的痛苦至极的时刻,支撑他挺过去的其实是旁边电视里飞驰的迈凯伦的赛车,亨特成了他重生的动力。

在收官战日本富士赛道上,又是狂风暴雨。这次,劳达跑着跑着果断地把车驶进了车房。尽管他比亨特领先3分,尽管他都能碰到冠军奖杯了。然而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而亨特杀红了眼,不可思议地在雨雾中连超车数辆,终以一分之差赢了劳达。

我们对这两人的感情会不一样。亨特让人吃惊而纠结,不分公私内外,浑然合一。他敢裸着灵魂摔着膀子行走于人世。而我们的灵魂上裹着二三四层的衣服,可我们谁的心里没有一个亨特?他真正的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过。所以他拿了冠军后不久就干脆一走了之,他说:“有一百万个奖杯奖牌飞机,却不能开心有什么意义呢?又怎么能算赢?”

劳达是我们这伙中的高个,我们只要努一把力,掂掂脚咬咬牙也就能修炼成他。他那条分缕析的冷静、理性的智慧其实是我们生活中的防护栏、安全带。亨特没有这些,所以他嗖嗖嗖活到45岁,咚一声撞上了死亡。他没有死在赛场上,却被酒精和放荡的生活扑倒在了家里。有人愿意横冲直撞、浓烈地活,有人愿意细水长流。所以劳达活得旺旺的,后来又拿了两届世界冠军,如今成了一个大嘴巴的幸福的老头儿。

但我们努十把力也不大可能成为亨特,那意味着要跨越太多东西。所以我们会羡慕亨特,而只会尊敬劳达。我们只羡慕那种我们根本成为不了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连劳达也要说:“他依然是我唯一嫉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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