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西藏

作者: 邢小俊2016年06月17日情感散文

西藏的民居绝没有刻意追求的精致和坚固,就那么随意、随性、暂时性地摆在高原白云之间。

墙由粗糙的土坯夯成,一块块土坯像泡软的脆弱的酵母片,垒砌得不高,一步可以跨越,墙在这里没有防御和禁锢的功能,只是一种随意的模糊的标志而已。草原牦牛的粪被均匀地摔贴在墙上晒太阳,晒干后铲下来作为漫漫冬天的燃料。

西藏的山大多由细碎的石头组成,随着雨水的浸泡和自身的不断坍实,变得越来越平实。就像人的一生,宛若一条淙淙溪水,出山时清凉且易激动,哗哗啦啦,不可一世,一旦汇入江河,泡沫四起,泥沙俱下,便身不由己地沉默平实下来。在水气长久的氤氲润泽下,这山便有了颜色,绿色会变浓。

山是大气之山,肆意纵横地摆开肢体,耸入云端,吸纳水气凝成冰雪,化为冰水从大山裂开的沟壑中,汩汩流到雅鲁藏布江,越走越有气势。几乎所有的大河都发源于高原,它们全部的生命与激情,都来自于高耸的雪峰,那是河流的丰乳和母亲。河水从一座山脉诞生后,就宿命般地走向远方,除非变成一个湖泊,否则它永远不会固定在一个点上,它们在高原在群山之间蜿蜒,完成一次漫长而目标不明确的旅程,充满悬念和未知。等待它的是一次次猝不及防的拐弯,陡峭的悬岩,是河流无法改变和预测的宿命,河流的曲折蜿蜒是无数次被改变的结果。它们在寂寥的寒夜里低回,在干渴的戈壁滩上沉吟,逐渐变得浑浊,失去最初的宁静,奔向大海……

观察一条河流的起源,让我们学会尊重任何一种看上去很渺小的事物,哪怕一个小小的水滴,谁知道它不是在孕育一条着名的大江?它最初可能是雪莲花花瓣上落下的一滴水,作为胚胎落在大地上。所有物种在这里都是很艰难地生长,长势节俭谨慎。

一个干瘪的老人坐在草地上的一堆石头上,穿着很厚,身上却裹着一层寒气,她冷漠地坐在石头上,向自己的岁月走去,扎什伦布寺的僧侣说她能活到149岁,这女人就这样固执地向着这个目标活去了。人一生的两头是相似的,比如小孩和老人。她总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石头上,看着她衰弱的牦牛在散漫地吃草,看着年迈的狗无聊地走动,她也许在想心事,想她曾经拥有的秘密和故事,也许什么都不想。

年轻的女人脸上都有严重的晒斑,眼睛却有神,纯净、羞涩、多情。人这一生,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绝对是有定数的。她们也许过了喧嚣和招惹目光的岁月,如今是如此的快乐和安静,她们快乐地做着所有的事情,心安理得。

男人们围坐在一起博弈,身边都放着一塑料壶自酿的酒,博弈中,会时不时地扭开壶盖喝上一口。酒都是自家酿的,度数高低全无定数,喝得醺醺然欣欣然,踉跄着跟着牛群,扑倒在草地上睡眠,这种睡眠会散发出香气,花草的香气。有的是苜蓿,有的是虫草,有的是雪莲花……人像一捆会喘息的包裹放置在那里,香气就从那最深处慢慢地渗出来,散发着清芬。人在睡着的时候大脑需要这些草木的抚慰,它们在生长过程中吸取了土壤的思想,通过它们可以让一个人的神经与土地的神经链接,也许大地才是一粒真正的安神药品。也就是说,这个睡眠中的人只被能量守恒和万有引力两个定律所掌控,快乐来自身体,古老而根本……

天上的云地上的水都在动,像一幅简洁而寓意深刻的画面:高原上的流水静默地流动,碧蓝天空上云影在走动,在绿的、黄的山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也在慢慢静谧地移动,星转斗移。它们似乎在暗示天地的大秘密,如这流水一样,万物都在一一呈现又一一流逝,汇成浩瀚渺远的“过去”。

高原上的狗不会说话,但它什么都明白……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