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钩上的湖

作者: 陶昌武2016年06月22日现代散文

只要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景:大山丛中的万峰湖,好像一条大鱼,挂在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鱼钩上。

几乎每个周五下午,我就和钓友们拼在一辆车里,匆匆往万峰湖赶。过去,除了钓具,需要自己带帐篷、睡袋、饮具和食物等,现在不用了,大多数适合野钓的港湾,都修建了钓鱼棚,去了只管专心致志地钓鱼就是。

木质结构的钓鱼棚,十多平米见方,一字排开,漂浮在靠近湖岸的水面上。里面设有两张或多张单人床,四面镶嵌着留有窗户的板壁,外面还有走廊和栏杆;顶上盖着茅草。远远看去,就像碧绿的草地上,一簇簇破土而出的蘑菇。微风过处,起伏摇晃。

钓友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进入钓鱼棚,便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每一个在万峰湖练过手气的钓友,都说在世界上,没有比万峰湖好钓的鱼了。特别是属于舶来品的罗非鱼,数量庞大,单个体重,其上钩后挣扎奔腾的力量,足以让每个钓瘾十足的钓友,在费心尽力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享受搏斗的刺激和快感。

一望无际的湖面,烟波浩渺;点点帆影,在苍翠冷峻的万峰林的映衬下,隐约朦胧,如梦似幻,倒像是画家笔下的山水。每次,我都喜欢抱着茶杯,到每个钓鱼棚里巡视一遍,看看别人的鱼护里,有多少战利品,然后慢慢地坐下来,打理钓具。

一阵忙乎过后,将一颗或多颗鱼钩抛进湖水,然后静静地坐在走廊上,继续品着杯里的绿茶,等待鱼儿上钩。如果不是起鱼的好时辰,尽管抬头去欣赏蓝天上滚动的白云;或者躺在走廊上,把耳朵贴近水面,聆听鱼儿在水里嬉戏的声音;亦可以将酒搬出来,大家聚在一起,一边痛饮一边神侃发生在钓友们身上的充满想象力的故事、让你懊悔不已的被某个钓友遇到的美人鱼的故事;要么就请划着舢板、忙前忙后的钓鱼棚的主人,唱那流传了千百年的布依族情歌,“好久不到这方来,这方凉水长青苔,扒开青苔吃凉水,一条鲤鱼跳出来……”歌声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在宽阔的湖面飘荡。不一会儿,就会从另一个港湾,或者渔船上,传来对唱的回声,“这方凉水长青苔,因为哥们不常来,鲤鱼要把龙门跳,可惜脚下没台阶。”据说布依族青年男女,就是通过对歌的方式,谈情说爱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困意袭上身来,钓友们喜欢专心致志地夜钓。我的眼睛不好,又怕熬夜,于是就别出心裁,玩一回梦钓。把鱼竿的尾端,固定在床架上,让竿梢从窗户里伸出去,把鱼钩沉进水里,然后倒头便睡。甜美的睡梦中,上钩的鱼儿,拼命地挣扎,床头鱼竿上的铃铛,哗啦啦地响起来,将我吵醒。这时翻身起床,借着朦胧的夜色,起竿收线,将鱼取下来,那种感觉,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不论春夏还是秋冬,万峰湖一年四季,天天钓友云集,而且没有一个钓友,会遇到扛滑竿空手而归的时候。

发源于云南马雄山东麓,在崇山峻岭中纵横捭阖、汹涌澎湃的南盘江,奔腾到贵州和广西交界处时,突然被高高的大坝拦腰切断,仿佛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瞬间被驯服。回流的江水,慢慢升高,迂回蜿蜒,形成了拥有上千处岛屿、半岛、港湾,从地图上看就像一条大鱼的万峰湖。在长达一百八十公里、平均宽度一公里多,库容超过一百亿立方米的湖水里,生长着数量庞大、品种繁多的鱼类,而且由于适宜的温度和湿度,活跃的鱼儿,随时都会咬钩。

一位姓冯的退休老人,路过万峰湖时,不经意地将随身携带的鱼钩,甩进湖里,不曾想立即被一条鲶鱼咬住,在那条鲶鱼上钩的同时,他也成了万峰湖的俘虏。从此,他乐不思归,买了一条小船,整日与万峰湖为伴。这一伴就是三年多,直至年岁太高身体太弱,动弹不得,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北京。一天,他驾着船,用一号线在湖心垂钓,居然被一条大鱼连人带船拖行了上百米,上演了一回现实版的《老人与海》,被钓友们传为佳话。还有一位来自新疆的钓友,因了万峰湖,变卖了家产,棉花生意也不做了,离亲别故,不远万里,只身来到湖畔的兴义,一头扎进湖里,至今没有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将钓到牛年马月,只知道他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独守空房的寂寞,说了一句“鱼比我重要,你就去爱鱼吧!”然后一去不返。诸如此类陷身万峰湖不能自拔者,举不胜举。

就这样,野钓作为一种休闲方式,一种体育锻炼,一种亲近自然、陶冶性情的手段,在高原上的万峰湖,被千千万万的钓友,演绎得淋漓尽致。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