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的杏儿

作者: 马宏强2016年06月30日现代散文

当初夏的熏风与火热的阳光把麦子蒸熟的时候,麦收季节如约而至。我又领着孩子们回老家帮母亲收麦子。等我们收割完,装上车要走的时候,母亲恋恋不舍地望了望麦地,对孩子们说,“我们拾麦子,拾了麦子换甜杏”。孩子们就欢快地拾起来。

“拾麦子换甜杏”多么熟悉,多么亲切,母亲从我的童年讲到少年,充满了无限诱惑,一直滋润着我的心。

那一年麦季,母亲把我们兄妹四个喊到一起,郑重地说:“明天都去拾麦子,等拾多了,给你们换杏,一人一斤!”

吃杏子对我们兄妹几个来说,应该是无比幸福的事,母亲的许诺足以使我们激动很久,更何况一人一斤呢?那该是怎样的一份快乐呀?

我们兄妹四个挎起篮子,飞奔到麦田里,你追我赶,脚下生风。二妹总是跑在最前面,还叽里咕噜地唱着,三句不离“香”、“甜”什么的。发现麦子多的地方,她总是喊:“那是我的,都别动”,拾起麦子后,她那双虽然不大但很亮的“探照灯”,又很很快地把周围扫描了几遍。大妹也不甘落后,有时麦茬戳伤她的脚踝、小腿,也不喊疼。我们一出去就是一大晌,头顶着火热的太阳,既没有水,也没有干粮。7岁的二妹到后来总是喊,渴死了、饿死了、累死了,但是一发现麦穗,她就又有了力气,继续往前跑。

有一回,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拉麦子的三轮车呼啸而过,尘土卷扬,我们马上躲到一边。二妹突然喊起来:“麦子!麦子!”说着就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就听“砰”地一声,脸撞在地上,满脸满嘴的黄土,她难过的坐起身子,正准备哭呢,又发现前面的一把麦子,赶快爬起来拾起麦子,用沾满泥土的牙齿咬断麦秆,把麦穗放进她的小篮子里,然后才放心地哭起来……

弄到家里的麦穗,在平房上晒焦,母亲趁有月亮的晚上,用一个木棒使劲地捶,然后用簸箕簸干净,装在袋子里。十几天下来,一共有两个小半口袋。

我们曾多次“怂恿”二妹让母亲给我们换杏,但母亲总是说,等两天再说吧。后来再也听不到街上有喊“换甜杏”声音了,母亲安慰我们说,明年再说吧,明年一定换,换大的。我们的心一下就“凉”了,二妹眼里满是气愤和失望,几天吃饭都没有胃口,虽然父亲作为补偿,给我们换了西瓜,但是那红艳艳的、沙瓤的西瓜吃起来,似乎也没有了应有的味道。这时,我忽然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初次体味到大人们常说的“累”!

第二年,母亲再一次让我们去拾麦子的时候,我们就如打蔫的树叶一样,无精打采,二妹的嘴撅得老高。母亲一跺脚,大声嚷:“不拾麦子你们吃什么?”生气中带着难过。当时也许只有哥哥能理解母亲的难处——那几年,父亲身体不好,很少干重活,整个家庭的担子就压在母亲身上,地里的收成总是不好,拾麦子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妹几个能吃饱饭。

尽管不情愿,我们还是拿着篮子下了地。走到地里,二妹懒洋洋的东瞅西望,半天没拾几穗麦子,老早地就喊累,我和大妹也没有了兴致,那两天拾得麦子很少。母亲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每天中午劳动回来,坐在门口观望。

好容易来了一个换杏的,但是杏子很小,也很硬,还有点绿,我当时真怀疑那是不是杏子。母亲本不想换了,但是拗不过二妹的纠缠,只好换了一些。

那杏子咬到嘴里,那个酸啊,从喉咙只酸到胃,酸到了心里,对于牙齿来说,别说是“享受”了,简直成了“忍受”。当我们都说酸的时候,二妹已吞下不少了,又“坚持”吃了几个,才把分给她的杏子藏到了床底下。

母亲说,捂捂就甜了,我们就用布或棉絮包起来放在柜子里,可是过了几天,那杏子不但没变甜,反而又酸又涩,可我们还是受了“甜杏”的诱惑,坚持把这些杏子吃掉了。

后来,我们每年都下地拾麦子,母亲每年都给我们换一回杏,但那一回的酸杏总让我们回味无穷。

现在,往事历历在目,酸杏的滋味又涌上心头,几分感慨,几分温馨,几分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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