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美

作者: 张凌云2016年07月05日抒情散文

对于雷雨,人们似乎多了层敬畏,不像风花雪月充满诗情画意,无论传说中的雷神形象,还是现实中的雷暴天气,都有种狰厉的味道在里面,不太容易亲近,但随着年岁渐长,回眸过往,却发现雷雨是如此美丽。

很小的时候,对雷雨是怕的。每当乌云密布,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打雷时,老远就能听到大人们焦急地喊“响雷啦”,孩子们便收了贪玩之心,畏缩缩地往家里撤。那时住的还是土坯墙,茅屋顶,小小的平房是那么弱小,仿佛一场暴雨就能掀倒整座房屋,再顽皮的孩子也怕。躲进堂屋,几声闷雷响过,隔着门缝,瞅见那干燥的泥地已经透湿,又随着一道闪电,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呼啦啦的狂风直往屋里涌,吹得两扇门上搭着的铁钩哐啷直响,一阵极强的凉意霎时淹过全身,不禁打个冷战,小小身子有些害怕。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外面雷电却还在咆哮,甚至都有了世界末日的感觉时,大人们就干脆让我们上床。最难忘的是在外婆家过暑假,我蒙头躲进被窝,闻那潮湿而带着淡淡霉味的被子味道,大气都不敢出,心头唯有一个念想,让雷雨早点停息。

童年时的雷雨,印象最深的是家的温暖。

及至上了初中,家里新造了瓦房,屋子结实了许多,还砌有水泥平台。夏天时,常要在平台摊晒东西,衣服杂物,还有麦子稻谷大豆之类。粮食摊晒时还好,收起来麻烦,最怕是突然一阵雷雨,要赶在雨下之前把粮食装进仓库。少年的心思总是有些慵懒,常常是父母亲匆匆赶回,叱一声:“要落大雨了,平台的小麦怎么还不收?”才恍然大悟,赶紧拿起工具投入战斗。大人孩子分工合作,先抓起板掀,将麦子抄进箩筐,抬进屋里倒进粮库。眼见雷越来越响,风越刮越急,不由加快节奏,将最后的麦子都装进大笆斗,使尽全身的力气抬进屋中。还没来得及喘息,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还冒着热气的平台上,也将呛人的土尘味儿一扫而光。看着飞溅的雨珠,得意之感油然而生:赢了,我们赢了!

少年时的雷雨,印象最深的是收获的喜悦。

雷雨也有妩媚的一面。雨过天晴,世界焕然一新。空气是如此清新,被骄阳晒蔫的树草恢复了葱茏生气,坑凹处积满了雨水,蛙鸣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有时还能看见癞蛤蟆悠闲地爬来爬去。小河水位猛涨,大片的浮萍、水花生随波漂流,水面上冒出一圈圈水泡,那是鱼儿畅快的呼吸。间或听见扑通水响,有人惊呼,“哇,好大的鱼”,待去寻时,偶尔还能看到下坠的鱼影。这般清凉的氛围里,忍不住打个赤膊,光着脚丫,四下乱跑乱窜,尽想能发现些什么。有时会拿上钓竿,或直接抄起网兜,往那水泡最密的地方捉鱼去,或者看那河面陡然宽了不少,干脆跳进河中,在码头与不远的拱桥间尽情游上几个来回,享受这难得的“大河之舞”。

青春季的雷雨,印象最深的是生命的绽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雷雨开始离我们远了,那些清晰的印象变得模糊。呆在高大安全的城市森林里,轰隆的雷声已引发不了一丝儿时躲进被窝的联想,也再也不用为摊晒的粮食衣物操心。就连温差的变化也远不如从前敏感,如常运转的空调,堰塞了皮肤或听觉与世界的互通,雷雨越来越与我们隔了一层东西,似乎有一团松软的棉花堵在中间,将它变成一种抽象名词,在书本与记忆中向我招手。

“而今听雨僧庐下”,没到两鬓斑白的年龄,听那雷雨竟有了萧索之意。但换种角度,“壮岁听雨客舟中”,人生就是一条客舟,在航行的中途静下心思,停下脚步,听听那雷听听那雨,那些留在岁月里的倒影将光灿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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