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胜极

作者: 张凌云2016年07月30日现代散文

将生命的价值最大释放,让自己尽情燃烧,浑身散发出蓝色之光。

那天有事,跟一位陌生的朋友加QQ,陌生朋友的网名令我眼前一亮,韶华胜极。

于是跟他聊起来,取这个网名的原因是什么。小伙子倒也直接,说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哪怕能留住一刻,也好。

实在是喜欢这个词,韶华胜极。其出处与含义也明白。《红楼梦》第63回,大观园群芳为宝玉庆寿,席上抽签助兴,麝月抽的签题着“韶华胜极”四字,旁边画有酴醾花,并有诗道:开到酴醾花事了。于是“韶华胜极芳菲尽”便成为通俗的理解,喻指物尽必反,到头了也就衰落了,走下坡路了。

但这却无法遮盖我对韶华胜极的偏爱。从字面理解,韶华即美好的青春时光,所谓胜极,那肯定是一种极为光芒璀璨的状态,一种极为饱满剔透的程度,人的身心舒坦通泰,灵魂洒脱自然,若以庄文相喻,差可比拟于逍遥于无何有之乡,泛若不系之舟的至人境界了。

姑且不论这种状态是否如灵光一闪,单是能体验这种感觉,在日常生活中已殊为不易。这个世界束缚太多,作为社会人,我们必须循规蹈矩地沿着各种看不见的线路行走,浮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沉默的大多数,而自己的个性棱角却埋藏得很深,即使偶露峥嵘,也如冰山一角,甚至就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消融,永远也无法浮出水面。

韶华胜极最可贵的地方,是摒弃“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式的庸俗浅薄,是在平凡的生活中聚集拒绝平庸的力量。这需要勇气,更需要坚持。“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仗剑天涯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壮志豪迈没有,“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的潇洒意气没有,就连“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笑对名利都没有,也许生存是安逸的,但是生命缺少波澜壮阔,缺少华彩乐章,在理想主义者看来,这样的存在是可悲的。

所以不少为理想献身的诗人、作家、艺术家们选择死亡。譬如海子、顾城,譬如海明威、梵高。他们的死,是忍受不了灵感衰退带来的折磨,是韶华胜极后的戛然而止。他们把韶华胜极选择了定格,因为超越平凡,他们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带给人们以恒久的感动。

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坚守。韶华胜极也就被赋予了更深广的内涵。胜极不仅意味着一个点,一个短暂的时段,它可以呈射线状,呈平面状,无限向前方周围延展。韶华也不单单代指青春,而是指岁月,拓展至整个人生。冰心曾说,人生自八十开始,张中行八十岁方才“暴得大名”,在耄耋之年仍能保持年轻的心态,甚至还释放出远比年轻时更为灿烂的光华,从另一个侧面解释了韶华胜极的多彩魅力。不怕挫折荆棘,不怕闲言碎语,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姿态,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执着,在生命的历程中始终高擎对理想的追求大旗,始终保持昂扬的锐气,进取、进取、再进取,将人生的厚度和意义无限延长,这才是韶华胜极所应当具有的真正含义。

“我只喜欢这一类人,他们的生活狂放不羁,说起话来热情洋溢,对生活十分苛求,希望拥有一切,他们对平凡的事物不屑一顾,但他们渴望燃烧,像神话中巨型的黄色罗马蜡烛那样燃烧,渴望爆炸,像行星撞击那样在爆炸声中发出蓝色的光,令人惊叹不已。”

这是凯鲁亚克《在路上》中的一段名言。我想,这大概是对韶华胜极最经典的诠释了。将生命的价值最大释放,让自己尽情燃烧,尽情爆炸,浑身散发出蓝色之光。我希望这种光芒能属于所有年轻或者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们,属于所有曾经有过追求或者仍在追求的人们,那是韶华胜极在每个人心灵投射下的梦想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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