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城依依

作者: 巴漠2016年10月04日抒情散文

有座老城,经历千年风雨,因了自然恩赐,便如天公吟就的一首诗,刀斫斧削般兀自孤立,台塬四周自然陡直,表面平整,其上历经多代艰辛,城寨蔚然,便有了斩城美誉,犹如历史胸口挂着的勋章,让人迷醉感受内在神韵,紫气氤氲里绽现风采。她,就是富平老县城——保存完好的斩城。

却说富平自秦厉公以降,建立县置悠远深长,可斩城诞生,却是明洪武三年(1370)的事,陈姓主簿择窑桥寨城中高地建县衙,衙东侧建文庙。那时的斩城,犹如一位处女,羞涩里蕴含深沉。明正统三年(1436),高姓知县就台塬建土城,四周壁削,周长三里,高三丈,城下掘池,深丈许,池堞合计五丈余。历代变迁,至明末清初,县城规模初见,四门建设到位,俨然关中名邑:南拥都胜湖光秀,稻子莲花景色宜。北依带温长流水,桥上桥下叹观奇。东有华翔阡陌通,千家万户皆欢喜。西看荆踞圣佛寺,一座宝塔巍然立。

当时文人学士慕名前往,斩城景美水秀,一时成为吟咏叹胜最佳去处。清代一位着名李姓文人就斩城风光吟诗:“邑城风物依河阳,寒食杏花万树香。十里蒸霞横翠巘,多时带雨绕虹梁。酒旗影露烟村晓,牧笛声流野照长。柳絮青黄芳草绿,王孙旧路占春光。”据老人们回忆,昔日城区附近,农夫一镢下去,即见水流涌出,莲产其间,藕香四飘,自然水濯,食之清脆,匝香盈口。农耕文明对于生态环境的维护和养成,可谓功绩昭然。

一座城着名,在于沧桑巍然。斩城的外在地利,当然利于战乱防护,四门城楼均设了望哨,举目远眺,周围情况一清二楚。门均与城墙连接,墙有垛口,宽阔砖铺马道直通,遇有战事,城垛口便为拒敌屏障。四门向下斜刺里连通路径,较为陡峭,平时人走上去也气喘吁吁,战时攻城难度可想而知。四门紧闭,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陡坡及城内通道均铺青石路基,城内纵横几条主街相互贯通,来去自由,街旁商埠林立,尤以南关市街最为兴盛。县府由东门坡进城,右拐一巷,然后左转入东西主街,街中便为大衙,旧时衙外有兵丁值守。衙门高耸,为木质排插双扇大门,门上有小檐飞出,檐下有题额“华峰远映”,背面也有“关中奥区”,人称远映门。自有斩城,从历史上抵制各种匪患,到民国历次祸殃有惊无险,它都建树卓然,让人感佩。现今人们常提起的县城一高读书会,交农驱米运动,县城两次解放烟云,老人民银行旧址,让斩城时时闪现激情燃烧的灿然,更添无穷魅力。

一座城闻名,在于人文钟灵。贴着斩城脉搏律动,寻觅触及,西门外宝塔风铃,摇曳往昔情景,让人想起僧吟侣诵,木鱼声声,顿悟慈悲为怀与人性回归;东南隅厚仓故址望湖楼,历经战乱,数次重修,依然风雨飘摇里挺胸拔背,更像一位矍铄老翁,俯仰斩城今昔,回味久违朗朗书声,又见历史厚重;东北藏书楼,清末民初鸿儒南海康有为,曾在这里留下喟叹身影,图书馆三个遒劲有力大字,依旧秋色如酡,闪耀迷人光彩;城隍庙、文庙香火袅袅,南关街市鳞次栉比,似见当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繁华景象。

斩城于我至软最柔情记,是在母亲去世后,年幼懵懂的我无人照管,适逢县剧团招小演员,父亲让我去考,考前村里惠三先生连日突击,教会我秦腔《苟家滩》,便仓促应考。那时只知县剧团有杠子馍吃,便心里暖暖的。那天,父亲用自行车带我到五十里外的县城,奔着杠子馍去考试。剧团正好在老县城,便有幸第一次目睹斩城风姿,心理竟然莫名有股神圣感。后因种种原因虽未如愿,却对它多了崇仰和敬畏——困难时情暖依依,有了亲人般意念。因了这种心结,工作后每年秋天必然择个黄昏,夕阳里踏遍斩城旮旯,拾起往昔回忆,咀嚼沉思,情感温暖如初。

岁月悠悠过去,斩城却超然屹立,虽显老态龙钟,确也有了新的荣耀,现已列入旅游开发项目,据说正申请文化遗产。斩城端的成了一种文化符号,璀璨记忆里,叙说着富平诸多往事,成了人们感情上始终绕不过的情结——厚实而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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