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粮

作者: 石侃之2016年10月09日情感散文

1973年的夏忙口,我上小学五年级。那时侯,我所在的户县庞光公社南正大队村子不大,人口不多,虽说人不闲,就是吃的短。

我们家兄妹四人,父亲在外教书,母亲一人在生产队劳动。由于是女劳力,工分少,加之我们年龄尚小,帮不了大人的忙,是队里为数不多的“缺粮户”。

父亲是每逢周末才回家休假,平时我们与母亲五人吃不上麦面馍,总是吃稠糁子或糁子面,只有父亲周末回来时才能烙一次锅盔。父亲每月虽说能领40元工资,但全家人的生活还是挺紧缺的,尤其是每到队里分粮时,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去。那些家里壮劳力多的人,时常会撂下一些难听的话:“干活不见人,领粮食时就来咧,俺们都抬死人呢!”每每听到这些话,母亲久久抬不起头,眼睛也不禁湿润了,有时还会背过身去,偷偷地抹泪。

那个时候一个劳动日只有几毛钱,家里人手多且有精壮劳力的年终还能分些红。看到那些人家得意的神情,母亲的表情常常很复杂。她曾对父亲说:“等咱娃长大了,能挣10分工,咱也就不看谁的脸色了。”这时候,父亲总是微微一笑劝慰母亲:“不用愁,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眼看着麦子又要黄了,家里却没有了吃的。父亲找到外爷商量,决定去兴平买些包谷。父亲除了教书,很少出门,路线不熟。外爷解放前曾去过咸阳一带,凭记忆好像知道路咋走。于是一天中午吃罢饭,带上母亲准备好的干粮,我和父亲各拉上一辆架子车,与年过六旬的外爷从家里出发了。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三人赶到了咸阳,由于天气热,加上口干,人已显得很疲倦,就坐在路边休息。过了大约10多分钟,外爷又让我们动身,还向行人问了去兴平的路线。每走一阵儿,外爷就会主动地打招呼:“乡党,是不是才买粮回呀?”“噢,就是,是咱户县人。”当时,我边走边想,这一路上的人咋都是户县人呢?

当东边地平线亮起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兴平店张,老远就看见地头路边已摆开了粮食集市,挺热闹的。外爷和父亲开始逐个查看包谷的成色,询问价钱,经过一番交易,以每斤两毛六分的价钱买了七口袋的包谷。我们没有歇息,付完款又往回赶。我和父亲拉的架子车装了四口袋,外爷一人拉的架子车装了三口袋。

当我们折回咸阳时,已过了中午。我又渴又饿,浑身早已没了力气。当坐下来买了一壶开水啃干馍的时候,父亲的两只脚起了泡。外爷让父亲坐上他拉的架子车,继续赶路。13岁的我则一人拉着装有四袋包谷的架子车,走一阵歇一阵。外爷不停地哄劝道:“快到家了,再走一会儿。”

母亲好像计算着时间,待我们爷儿仨赶回家的时候,已烧开了水,只等着下面。搬完粮食,未等洗把脸,母亲就把调好的一碗干面递了过来:“赶紧吃,看把我娃饿的。”我接过碗,刚吃了两口,便把碗搁在了炕边,倒下便睡。迷迷糊糊中,我听父亲说:“连头三天,没合一眼,甭说娃受不了,大人都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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