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腊

作者: 杜书文2016年10月21日情感散文

腊腊是我老伴的姑表兄弟,已是花甲之年了,由于有着这层亲戚关系,他似乎觉得来我家是很自然的事。每次进了门总是“俺姐”“俺哥”地叫得响亮而又亲切。有时还带来一点乡下土特产,目的就是想求我们能帮他在西安找一份适合他这把年岁的零工。有了多次接触,我对这位乡下远亲,无形中产生了一种意外的亲近感和同情心。这大约因为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所以他每次来,我都像对待自己亲友一样以诚相待。问问他的身体状况、家庭生活状况、子女状况、收成以及他在工地打工的收入、伙食情况等等。每次来都要留他吃顿饭,如遇特殊情况还留他住上一两晚。

从多次交谈和老伴的叙说中,我了解腊腊的命运是相当坎坷的:不到10岁就离开了母亲,基本上靠乞讨度日;12岁就跟村里人出外打工;成年后取了个哑巴妻子,又不幸得了伤寒,过早地去世了……交谈中,他除了叹息就是流泪,无奈与艰辛明显地写在布满皱纹的脸上。

春节时,家乡来了亲戚,我第一个便问到了腊腊,得到的回答使我异常震惊:腊腊在一年前已经死了。我脑子轰地一下懵了。他怎么会死呢?是得了急病?还是意外死亡?是受不了家中生活的压力?还是……一百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翻腾,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记得腊腊最后一次离开我家是一年前的一个中午。那天他在我家吃完午饭,谈起这次进城找工作的经过,说:“来时只带了50元钱,几天来,住店、吃饭、交劳务所的介绍费,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该回家了!”腊腊说这些话,我们当时并未想太多,只当着一般诉说听听而已。当送走了以后,才忽然领悟到腊腊当时的经济状况,怕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想到这一层,我赶忙下楼去追,打算送一些钱给他,但却没能追上。后来听家乡人说,他离开我家时,身上仅剩了两元钱,由于钱不够,中途被售票员赶了下来。那天正下着大雨,离家还剩一半的路程,他硬是淋着雨走了几十里路。我听后感到十分内疚,后悔自己粗心大意。

阳春三月,我和妻子去了乡下,才知道腊腊是在一次急病中死去的。原来它的血压一直很高,由于没有明显症状而未在意。他长期跟随村上的建筑队出外打工,因年岁大了,建筑队不想用他了,但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也为了给家里多挣点钱补贴补贴,便拼命地干活,无论轻活重活从来不挑不捡,吃饭上也不讲究,只要吃饱肚皮就很满足。一天,他坐着手扶拖拉机,和一个年轻小伙到附近的镇子上拉水泥,在返回的路上,一头从车上栽了下来,就再也没有醒来。小伙没有经验,缺乏救护知识,硬是把他拖上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经医生检查为急性心肌梗塞,已无法救治。

听说腊腊的后事料理得十分简单,建筑队只认了很少的安葬费,家里因生活困窘,没有告诉周围的任何亲戚,也没有搞任何安葬仪式,草草地掩埋了。

腊腊的死让我想了很多。在当前人们都期望寿命不断延长的时代,如果他有一个相对宽裕而又和谐的家,如果他的病能得到及时而有效的救治,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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