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挂在半空中的菜园子

作者: 雪城2016年11月05日优秀散文

老家的院子里,有两棵香椿树。每次回家一拐进胡同口,就会看见探出墙头的香椿树,或是浓郁的叶子、或是沧桑的枝干。如此的景象,虽隔着院墙,不觉已闻到母亲的味道,看到母亲的慈祥了。

香椿树是母亲亲手栽上的,有三十几年了。这树就是母亲挂在半空中的菜园子。刚栽上时,也就有拇指粗细,比七八岁的我,高不了多少。母亲告诉我,不要去碰它,要不然它会流泪。因为好奇,我就偷偷地掐了一下树干,被母亲看见了,她有些生气,说,树死了,你就捞不着吃香椿芽炒鸡蛋了。于是母亲在树周,用枝针就是南坡里野酸枣树的棵子,围了起来,生怕小树再受到伤害。说到香椿芽炒鸡蛋,就是母亲不围起来,我也是不会去再碰树了。因为那是一个春天里最盼望的一个事。能吃上鸡蛋,在那时本是一种奢望了,何况还是炒香椿芽。家里偶尔也会吃一个鸡蛋,壳也不会扔了。母亲会把鸡蛋壳戴在香椿树还没有发芽的枝头,说这样长出的香椿芽香,即使不放鸡蛋炒,也有鸡蛋的味道。果真如此吗?等香椿芽把鸡蛋壳撑开了时,圆乎乎的香椿芽,像一个小球。我央求着母亲摘几支尝尝。母亲看看微微带着红色的嫩芽,摇了摇头,说,我们七八口人,不够吃的,再等几天,让它大一些再吃。等香椿芽长到乍数长时,我吃到了梦里已经吃了好几回的香椿芽炒鸡蛋。

香椿树的树冠,一年比一年大,可是被影壁墙跟前的梧桐树的树荫罩着,总有些舒不开身的感觉。梧桐树是准备给我哥娶媳妇打家具用的。我侄子都会跑了,梧桐树也没派上用场。母亲不顾父亲的反对,找来木匠,杀了梧桐树。说香椿芽在家里来客人时,能顶一个盘子(菜肴)。香椿树像是解放了,不几年的光景,两棵树的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这样,吃到的香椿芽一年比一年多。虽是如此,母亲钩香椿芽时,还是有讲究的。每次钩香椿芽,都是她亲自上阵。一是怕别人把挺小的芽子钩了,二是怕把树枝子钩断了。搬一把梯子来,靠在墙上,母亲拿一根钩杆,一霎站在梯子上,一霎站在墙头,再高的就站在邻家婶子的平屋顶上。为了方便,母亲还别出新裁的在香椿树的树叉上,横绑上一根结实的木棍子,做成树上的梯子,钩香椿芽特方便。母亲对这两棵树可以说熟悉之极,每一枝从哪个角度钩下来,抬起脸一看,会准确的把鲜嫩的香椿芽,完整地钩下来。钩头茬子香椿芽,母亲会在刚过了谷雨的节气后。因为那时的芽子有了一乍长,枝子里还没有骨头,炸着吃、炒鸡蛋、拌豆腐还算润生(嫩)。母亲把头茬子香椿芽,除了自家尝个鲜,也会分给左邻右舍一些尝个鲜的。

尝过鲜后,母亲用盐把余下的香椿芽腌一下,留起来。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拿出来做个下酒菜应急。过年过节时,和夏天吃凉面,冬天没菜时,也会拿出来做个菜,给父亲当酒肴。炒鸡蛋吃,不过是偶尔的事。腌起来的头茬子香椿芽,母亲是舍不得让我们当咸菜吃的。平日里吃到的香椿芽咸菜,是母亲钩下来的二茬子。二茬子香椿芽,杆子里已经有了骨头,也就是枝子已经木质化。母亲把二茬子香椿芽中间还算润生的枝叶,掐下来,整枝的腌起来。对那些长了骨头的香椿芽,母亲会把叶子撸下来。叶子用来腌咸菜,杆子放进锅里,加上水,放少许的盐,煮。煮熟了,母亲就把杆子捞出来,让我们吃。把香椿芽杆子上的皮,用牙扯下来,在嘴里嚼着。虽然味道算不上很好,但在那个零食很少的年代,我们兄妹还是会吃得津津有味的。……母亲常说,香椿树就是菜树。

香椿树大了,分杈了,根生出的小树也已长成大树。岁月的痕迹,写满了母亲的脸和手,每一条皱纹里都是牵挂。母亲就像香椿树一样,虽是儿孙满堂,可是都成家立业,各忙各的。常陪在母亲身边的还是那两棵香椿树。香椿树的树皮,也陪着母亲皲裂的没有了原来的光滑。香椿树啊,母亲挂在半空中的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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