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芦花

作者: 冯国平2016年11月30日来源: 西南商报优秀散文

去乐山的旅行中,汽车在嘉州港对面的山路上颠簸,疲惫的身心更添倦意。透过车窗,突然看见几簇久违的芦花,在明朗的秋阳中闪着银色光芒,骤然跃过眼底。刹眼间,勾起了我对童年故乡河岸那片芦花深深的忆念。

正好是国庆假期,朋友约我去乐山看芦花。我说要看水边的芦花,朋友说:就在河边上,白花花的一大片,够你一饱眼福。

站在石梯上,望见河对岸一片凋谢的芦花,在秋天灰暗的空中静静伫立。既然来了,我想我应该摇船过去看看,或许能在那片潮湿的河滩地,这片陌生的芦苇丛中握一握我童年的手。

朋友叹息说:大片的芦花开谢了不太壮观,但你怎么还看见了没有彻底开谢的芦花。

我点点头。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故乡河岸那片芦花也从来没有彻底开谢过。在芦花开谢之前,已经被人们大把大把地捋下来,晒在院坝的凉席或竹器上,入冬之前就变成柔软而舒适的芦花枕头,这些年,那片芦苇相继被完全砍掉,种上了麻柳、桤木以及杨槐树木。

芦花对童年的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芦苇,成片成片的芦苇。冬去春来,夏天和秋天总是漫长而快乐的。许是人小,望不见芦花。我们在芦苇丛中嬉戏,捉迷藏。一身水一身泥地钻进钻出,把粒粒狗尾草摘下来打仗,专门朝头发上甩,是小伙伴们最开心的游戏。有时会不小心踩破一窝野鸭蛋。不管是谁的错,我都会在伙伴的责骂中嘤嘤哭泣。因为几个同伴中我的年龄最小,常常被孤立和冷漠。一天傍晚他们扔下我边跑边喊鬼来了。那个初秋的傍晚我终于没有追上他们,在芦苇丛中迷失了方向。夜色一寸寸地漫进芦苇,无月的暗夜,夜色如水,我渐渐成为弃儿被水淹没。

关于芦花与鬼的故事就在那个晚上扎根进我的童年,芦苇变成了鬼的手,黑夜里眨着白光的芦花则是鬼的头发。但我极度安慰自己,他们说的是长在山坡坟冢里的芦花。不是长在这水边的芦花,当远远传来母亲焦急的喊骂声的时候,我吓得紧缩成一团,不敢挪步,哭哑了的嗓子再也不能回应那一声声来自于天籁般的呼唤。直到我看见手电的光束引来清脆而繁忙的脚步声。仿佛千军万马,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时,我变成了一株最低矮的芦花。

在许多年以后,当我能用一个一个的汉字在纸上表达情感时,潜意识里有一种隐隐想要表达对芦花的愿望。我觉得自己依然是那株水边童年最低矮的芦花,卑微而自尊,孤独而遗世。

而在我年少刚步入初中的阶段,母亲离开了我,也离开了那片长满水草和野鸭的芦苇地。后来,我在母亲的坟头栽上一丛芦苇,春天,霜雪后那枯萎的芦花总是美不胜收的覆盖了整个坟头,那似乎可是母亲三十八年来没见过面的一头白发啊?

哲人说:童年是我们能够追溯最远的起点,是我们一生回忆的基础,无论是观察的现象亦或是经历过的游戏。无一不带着复杂的象征意味,比如芦花总能暗喻我生命中强与弱的部分。

又一个母亲节不期而至,母亲虽然离我而去,但母亲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让我记忆犹新,我对母亲的愧疚与日俱增,思念之情,疼痛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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