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成习惯

作者: 一鸣2016年12月22日来源: 襄阳日报现代散文

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找东西中度过的。每天最频繁的一件事就是在大包里翻腾钥匙和地铁卡,乱七八糟的东西百舸争流,我的半条臂膀像桨橹一样在里面正搅和呢。抓一把,松手,再抓一把,再松手。如果还是没像抓周似的把要用的东西掏出来,就得探脖子往里看。我的包啊,就如同一口深井,里面没用的发票、找的零钱散落在包底儿,怎么搅和怎么有。这就是包里的福根儿啊,掏不净,总甩在最下面。想找点儿什么,必须得像筛豆子似的,使劲抖,眯缝着眼睛看,实在不行,干脆义薄云天地找片儿没风的平地哗啦一下把包里东西全倒在露天,挨个排查。

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看见不远处十字路口的地上蹲着个人。我心里立刻怦怦乱跳,虽然没到半夜,也含糊这种召唤亡灵的行为,我腿肚子一边转着筋,一边在心里默念各种能壮胆儿的经,走得越近我的经全背乱了。我跟那兄弟也就一步之遥,只见哥儿们把笔记本电脑包用俩手扒开,哗啦一下全折到地上,举着手机电源一边在地上的纸片里扒拉一边捏着耳机说:“王总,真没有,今天客户资料都在我眼前呢,没他的呀!”真急,都等不了到有亮的地方了。夜半的大十字路口,一男的蹲地上划拉纸片,要点把火,得来多少鬼帮他一起找那客户资料啊。自打从他身边经过,我立刻自信地挺直了腰板儿,打包里掏出包薯片,哗啦撕开,放一片在嘴里,脆劲儿把夜晚都崩圆了。

当我知道迷糊的品质并不止我一个人,我不孤单的时候,我就开始寻找同类。不找不知道,我的生活环境本身就那么人杰地灵。有一次王大硕接我去参加一档活动,她无数次地跟我提及这个活动的重要性,为了证明确实重要,还带我去了一个特别高端的地方化了个浓妆。她兴高采烈地问我,化完妆,你是不是都不认识自己了?我好歹活了好几十年,把我俩眼睛化成瞎窟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我还是淡定地接受百变的自己,人家老外不都爱这样吗?面对我的淡定,王大硕非让人家给我找身儿合体的衣服。对于合体当然也是有要求的,鉴于活动邀请的是一群有文化情操的嘉宾,所以王大硕理解为必须得穿麻布的衣服。

化妆师拉开一大柜门,哎哟喂,这地儿原来是承包白事儿的吧?那么多白色灰色黑色的麻布衣服,全都是宽袍大袖,就差往腰上系条麻绳了。文化的质朴全体现在孝子贤孙上了。竹竿上挑下来一身衣服,我换上了,下面是一条小麻裙儿,上面是一件疙瘩袢的小麻褂。当我焕然一新出现在王大硕面前,她摇了摇头,“怎么看怎么像金陵十三钗里的女同学,透着一股命运悲情。”她这么说,人家当然得给换一身了。把短打扮换成长及拖地的纯白大褂和阔腿儿裤。我站在镜子前良久,自言自语问所有人:“看我像个鬼吗?”王大硕在那接茬:“你想当鬼,还得把头发留长点儿。”

当我穿成无常女吊出现在活动现场,好多找我照相的,因为人家都像模像样地穿着休闲服,显得我特别不一样。王大硕想不起来活动的内容,她顺藤摸瓜地认为文化人的活动必须穿麻制的衣服,我一去就像吊唁的,连现场气氛都严肃起来。

当迷糊成为一种习惯,忘与不忘几乎就混为一谈了。每天无数次询问自己关门了吗,手机放哪儿了,他们要求什么来着?这些都是小事。我一个朋友送孩子上学,居然到学校发现后座上只有孩子的书包,孩子还没上车她就给油门儿了。我觉得比起送孩子、不带孩子的,我离老年痴呆还是有段时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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