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作者: 郑立2017年01月11日来源: 西南商报情感散文

草鞋

闪烁稻草的光芒,背驮青麻的韧劲,握扯脚板的尺寸……

那些草鞋,我已听不见它们在村庄眼神里穿梭不息的回响了,那些被岁月漂软的言语都挂在了民俗上。

稻草,蓑草,麻草……不是每一根简单的草都能编织成那些草鞋的,那是精挑细选的草棵、精心细腻的情感和精工细作的手艺,在抚摸庄稼的手上凝聚和渴望,是脚底的柔软和亲切,是胸膛上的踏实和坦诚。

穿过草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庄稼的鼻息。那些透彻乡土的鼻息,曾聚成了“爬雪山过草地”的洪流。那些热血滚涌的洪流,铸就了人民中国的骨架。那些深根于泥土的骨架,始终保持草根的特质——扯不断的乡愁,念不尽的民生。

温暖的布鞋,柔软的胶鞋,体面的皮鞋……在村庄的时尚里,来来往往。踩着被草鞋稀释的微笑,踩着被草鞋淘洗的疼痛,踩着被草鞋瞩望的艰涩,踩着被草鞋惦记的影子,踩着我已经入眠的时光。

那些草鞋,还在我的记忆里,热泪盈眶。

那些穿过草鞋牵挂着稼穑的人,还在村庄的记忆里,豪情万丈。

马灯

一盏马灯,在我生命中的一段时光,任凭风吹雨打的灯罩,被闪跃的灯苗一次次熏黑,我一次次擦拭。

胼手胝足的呼吸,照亮我那些比煤油灯、比火把更坚强的日子,与朦胧的青春模糊上路。深一脚的,浅一脚的,都是光影,都是我生命的硬度。

在风雨的路上,一盏马灯是我亲密无间的兄弟。失足在春夏秋冬的歧途,我们憨厚的悲泣竟是时代的风铃。

一盏穿行暗夜的马灯,一步一摇。一个穿行命运的我,一步一晃。

低头,是求索;仰头,是探寻,在我手心手背上的灯光,是游鱼在穿梭,是浪波在起伏,是命运在喋语。

屋檐下,我取一段温暖的渴望。挂在门柱上的一盏马灯,竟是母亲的眼神。我心情的每一次熔铸,我思想的每一次浸染,我灵魂的每一次淬炼,都因此而生,因此而湿润。

我的生命终于有了手电的光,刺透夜的铁幕。一盏马灯,归隐在刀劈斧削的暗路和魂不守舍的心跳。我从不拒绝改变,但是那些闪烁的光芒,总是漂浮在我的骨髓里,默默无声。

一盏马灯,孤独在我生命的一段时光。

那些曾依偎我的凄风苦雨,端详在灯光里。

石磨

吱吱嚤嚤……一圈接一圈地转动,村庄沿着石磨轮转了几千年。

叽叽嚓嚓……硬木的磨芯,捏拿日子粗细的分寸。滑石的磨槽,分检心情起伏的轻重。粮食的劲道,在磋磨生命的路径上。

米面,麦面,玉米面……从磨齿嚼出的精白,被石头点化,点成了月白风清的节奏,历尽了几千年,还欢喜如初?

一碗豆浆的稠,一瓢米浆的白,一盆苕浆的沉……都是村庄的汛期,在燕去燕来的呢喃里,舒展着父老乡亲生动的命运。

磨齿钝了,磨臼平了,总有修石磨的匠人,一凿一凿地扶起不老的心情,一点一点地修补不老的日子。

石磨声声里,村庄保持着不老的清醒。

石磨,一家一户的生活。几只鸡,几只鸭,几头猪,与石磨心心相惜。只有笨了的驴子,耷拉着耳朵,不闻不问。

村庄真的老了?

石磨,比村庄更沉寂。

偶尔,村庄响起电磨的烦躁,惊飞归家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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