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面

作者: 姜义学2017年02月20日来源: 今日平度优秀散文

物资困乏的年代,生活在农村的人们,经常为操持柴米油盐醋犯愁。为了维系家庭生活,邻里之间,今天你借给我几斤黄豆,明天我借给你几斤地瓜干,互相接济着,对付捉襟见肘的生活。印象最深的是借面。

借面,多半是为了伺候突然上门的客人。那时,亲戚多,家里离公社驻地又近,常有赶集或办事的亲戚串门。平日里我们很少吃白面馒头,家里根本没有储备的面粉。不速之客一来,家人就犯了愁。遇到这种情况,娘就到左邻右舍借面。借面用的工具是切开的葫芦瓢,我们叫面瓢。

邻居们大都愿意出借自家的面粉。只要家里有面粉,就很慷慨地给盛上满满尖尖的一瓢白面,上面还有手掌印子。邻居用手将面粉拍实,一则害怕撒了面粉,二则显示出自己的大气。

没有白面的日子很难过。娘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感冒了发高烧,什么东西也不爱吃,就想吃娘在锅底烧的股锥(我们把放在锅底烧得像地瓜一般形状的面称为锥形)。想归想,但家里连一把面也没有,娘就到邻居借了瓢面。做饭时,娘和了一块面,将面插在一根木头上,放在锅底烧。饭好了,面也烧熟了。娘说,我小的时候就愿意吃这个东西,边吃边高兴地对大人说,也有油,也有盐,不用就。吃了一个股锥,喝了几碗水,感冒好了。

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更犯愁。有一年,从东北回家探亲的堂哥要到我家吃饭,但家里只有半瓢面。娘赶集买了几两肉,从自家菜园里摘了一个西葫芦,包了几碗饺子。人多饺子少,我们根本捞不着跟堂哥一起吃饭,只是爹陪着吃。我们还是照旧就着咸菜吃玉米面饼子、地瓜面饼子。娘把小半碗饺子端上我们的饭桌,一人分上一个、两个的,尝尝而已。娘恐怕连一个饺子也不舍得吃。饭桌上的不平等待遇,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哥心里也不好受。他也舍不得多吃些饺子,吃了没几个就放下了筷子,说吃饱了。父母很难为情。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为什么我们吃不上白面饺子?

那个时候,娘最期盼的是,什么时间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

1981年夏天,从十多里外的高密县大孙家村回娘家的亲戚,带来惊人消息:俺村里产的麦子吃不了,小孩连黑面都不吃,光吃白面也够吃的。娘不信,娘说亲戚吹。后来,爹了解到,人家高密县大孙家村已经实行联产计酬了。生产队里播种的小麦,全部分给各家各户管理,除按规定交公粮外,打下的麦子全部归个人。爹还听公社的人说,崔家集公社也快联产计酬了,以后产的粮食够吃的。不管爹怎么说,娘就是不信。

终于有了好消息。1981年秋天,生产队播种的小麦直接分给了各家各户管理。奇怪了,来年小麦长得那个好呀,大面积丰收,大户人家每户都收获了几千斤小麦。

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麦子,高兴得不得了。

这年秋天,十多年未探亲的姨和姨夫从吉林回来了。姨和姨夫一进屋,与亲人亲热了一阵子后,姨拉开饭厨,看看我们平时吃什么。当姨看到白白的馒头时,她惊了,不停地问:你们平时都吃这个?全家都吃?回答是肯定的。

“你家吃的一点不必我们差,真不敢相信!”姨笑了,娘笑了,全家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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