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来挽回你的心

时间一晃便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63年后的今天，意料之中的和往年今日一样无声无响。我总是有所期待的打开电视机，除了一片莺歌燕舞之外并没有什么纪念节目；在搜索引擎上键入“2012年8月15日”,打开的页面里却尽是一些黄道吉日之类的算法。我始终觉得这种现象根本就不正常，不明白为什么国民对于那段耻辱失忆得那么彻底，并且对于海对面的挑衅如此麻木。我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更不是要渲染什么国仇家恨，只是对于这种规模性的冷漠始终看不下去，只是很想要知道，拿什么才能够把你的心从娱乐与刺激中挽回。

于今天来说，再提起国民、国耻、民族这些词汇时，不仅仅会显得土里土气，会遭遇无人喝彩的落寞，更会让很大一部分人觉得无聊，虚假，恶心，更有甚者一拥而上把这些突兀的词汇赶紧铲除和打碎，把破坏欢乐气氛的这个人一脚踢下舞台。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世界，容不下些许的严肃或是深沉。可是日本有一个荒岛被俄罗斯不经意间碰了一下，便有几百万的日本人愿意舍弃工作和现代化的城市回到荒岛上去居住。而我们呢？我们的钓鱼岛，我们的黄岩岛，有几个人在关心？我们在欢乐之中遗忘了曾经，也懒得在影子里寻找往日的足迹。

我不否认当下有很多的人借助网络尤其是微博在一些事件上成功制造舆论氛围，加速了相应的真相调查与合理解决。李刚、邓玉娇这些人物在一日之间几近路人皆知，钓鱼执法、钉子抗拆、跨省追捕，这些案件的影响力渗透到各个角落。或许公众对于政府有一些不理性的施压，一些暴力一般的集体控诉，却都不能掩盖其背后的光辉意义，我固然为之感动。但是，只需要简单对比一下，绝大部分的人在绝大部分的时候在关注一些什么事情呢？或许，是兴冲冲地走进某一个男星和某一群女星打开的艳照门吧。或许，是某一个主持人和某一个伪斗士互相人身攻击，各自粉丝群在势不两立地谩骂一片吧。或许，是某一部宫廷穿越剧或是青春偶像剧大红大紫，老老少少都在有滋有味地细细咀嚼吧。

不管是打开迅雷或是其他的电影下载界面，绝大多数的哪怕是一本正经的电影的封皮都会选取一张极具诱惑性的画面。不管在酷狗里选了一张年度金曲或是经典重温精选集，毫无例外地会是情爱的呻吟和叛逆的尖叫。不管走进一座城市里哪一家书城，占了不小部分书架的一定有青春情感、帝王心术、时装广告、玄幻血腥、情色窥秘，或者就是教材参考书与必备工具书。连新华书店都可以增加销售某类影碟的业务，就更不用说那些街头地摊上那些光怪陆离的风景是多么地放肆猖獗了。商品经济的时代无可撼动，多姿多彩的生活不亦乐乎，既然现实生活里有那么多忙活不完的乐子，我有什么资格把别人从鸦片一样的快感中抽离，去讨论一些自讨没趣的枯燥无聊的虚假恶心的话题呢。但我仍然想要简单地问一句，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曾经我们的文化何其雄健，让周边夷狄以及他乡远国的人纷纷慕名前来学习，为什么现在明知自己与西方人不可同日而语还不思进取，仍然在肮脏浊臭的文化垃圾场中萎靡不振越堕越深。曾经我们崇尚文化精英，在戊戌，辛亥，五四运动的时候，正是他们领军整个社会探索着前进，展开一个激变的却也是进步最快的时代。如今，我们埋怨没有大师，时无英雄，骂那些搞学术的人只起到一点挠痒痒的作用，这些都没有关系，毕竟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把几个文化痞子和一群擦雪花膏的小男人捧上舞台的中心，并且奉之为我们的偶像。我们怎么可以看着他们把最后几个文化人扫地出门而坐视不管，怎么可以任由他们躲避崇高消解道德，甚至把一些在商品经济浪潮冲击下亟待保护的价值观念与生存法则直接全盘击碎。他们从来就没有并且从来就未曾想过要关心我们真实的生存境况，他们只知道迫不及待地在舞台上洒落一地鸡毛，让悲伤逆流成河。

文化已成荒漠，世界一片废墟。不管我们是否感受得到，毫无秩序的放纵已然引发了一场全社会性质的彷徨与焦虑。从几代精英努力之后达到的高度上跌落下来，经历了虚伪与谎言的伤害，并从此走上了怀疑一切藐视一切拒绝一切的不归路。在自以为是的潇洒中，在怡然自得的乐子里，耗费自己最为美丽的青春年华。不管社会给予个人在生活方式的选择上有多大的自由，人类总有一些生存底线是不可触碰的。而我依然坚持，人性深处的美好其实从未消失，只是淹没在汹涌的浊流中一时难以打捞出来。我始终相信，国民对于耻辱与荣耀的深沉记忆并未消散，只是在黑暗之中默默游荡着难以辨识而已。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一场彻彻底底的如旋风一般的变革之后，将自己赎回。

从小学的那丛《社会》教材，一直到大学的《近代史纲要》，我们对于屈辱史是有四次系统性的学习。也许你会说你是为了考试才将其中的一小部分记忆背诵下来，也许你离开考场以后从此再也没有翻过书并对相关事情再无涉猎，的确，这是广为人知的不言自明的事实。但是，你依然不能否认，那一段充斥着灾难与悲情的岁月在你的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概念的。你不感兴趣，不喜欢它，没有关系，因为你不可能把它全部清除，因为你自身的存在便是与那段岁月不无关系的。

在过去的将近一个世纪里面，我们在旧殖民主义者的残酷掠夺与欺压下苟延残喘，绝处逢生。姑且不论西方列强之前的血腥分餐与致命压迫，仅仅日本一个小岛国的侵略，就让还喊着四万万同胞的大国十室九空，甚至看到了灭族的可能。我们是从死亡的边缘线上爬回来的，至今都还有台湾因为诸多原因未能统一。在新华字典的附录上，每一个国家在国土面积都精确到好几位小数，唯独我们那一栏还写着“约960万平方千米”.这应该是最具有忧患意识的时代，可为什么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呢？为什么当日韩叫嚣着联手制华的时候，我们的一些青少年却像某种犬类动物一样哈日哈韩“哈”得如此开心忘怀？这总让我想起九百多年前的那个朝代，同样是在一个冷峻时刻拼命制造暖风，最后毙命于胡人的马刀下。我不敢多想，只当这是我自己的无聊推测。

但无论如何，对于新殖民主义的威胁是绝对不可以漠视不见的。之所以要铭记国耻，不就是为了防止悲剧的重新上演吗？美国人早已在中国周边的陆地和海洋全面布防，日本人还在重温着那个以长城和长江分裂中国的计划，欧洲人一次次地要求我们让出西藏，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新疆、东北、台湾。我们生活的土地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稳与平静，远没有达到允许狂欢的资格，否则，为什么马来西亚一次次地发起排华行动，为什么我们的渔民到处被扣留与枪杀，为什么我们的南沙群岛事实上早已被他国尽收囊中？我们应该很清醒地看到，此时此刻，世界其他角落里，在中东，在北非，在众多的土地上正在上演着尸横遍野与血流成河，虚弱的人类文明在战争中一次次地被强奸。当西方人在利比亚完成了第一次彩排，又在叙利亚进行着第二次彩排，谁都清楚明白真正的大戏会在哪一片区域上演。铭记这个日子，背负那段耻辱，其意义不言自明。

尽管世界在狂欢之中早已辨识不出东西南北，我们可以很欣慰地看到，仍然是有着那么几个人，笑不起来也热闹不起来，永远是一张严肃的脸和一个坚定的眼神，像张承志，像余秋雨。在寂寞的暗夜里，他们固执着赤脚走遍大地，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路来，在荆棘丛生的荒野开垦出一片精神家园。也许你可以质疑余秋雨的学识，但你不可以反对他控诉那个所谓的大学者斯坦因是大强盗，因为这个洋人无比贪婪地偷掉了我们半个敦煌。你可以批评张承志的偏激，但你不可以漠视他发出的那些严厉警告，因为这个殉道者在落魄不堪中仍然坚守着我们文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用自己的脊梁在苦苦支撑着当代文化这个孱弱的胖子，不发一言瞪大眼睛横眉冷对那些对其百般刁难的人。相形之下，那些痞子和小男人甚至连骨头都没有，在娱乐世界里能够颇有伎俩地调情与调侃，在危机到来时必定连汉奸才子汪精卫和叛敌大师周作人都比不上。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理科生而已，每天生活在繁琐的公式与复杂的图像之中，也许这些话还轮不到我来说，我也没有资格来为这些事情摇旗呐喊。但我也是在中华文化的滋润中养大的孩子，我也懂得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祖宗，不能够无视我们自己的文化在堕落，即使是做一个流行文化的异端也不应该随波逐流。我看不下去那种过分娱乐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也不喜欢那些头头是道的文化人故弄玄虚地夸夸其谈，我只是坚信一个人要有务实精神。在这些文段中或许有很多认识不到位的地方以及感情偏颇的角落，但其中确实也有着一个想要了解和关心当代社会的理科生的一片赤诚。用一双少年的手却写下这些年老的不合风气的文字，即使无人问津也对得起自己。

市场经济进入规范化阶段，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任务必将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上完成。也许正如许多的学者所言，当市场经济有了一定的秩序以后，很多的社会问题都会随之解决，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对于这样的一个预言我不敢完全相信，毕竟事在人为，时代潮流的路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控制的。遇到事情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做，处理问题就应该自己亲手解决。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坚持另外一个观点：只要年轻一代的朋友还没有被腐蚀得那么深刻，就可以把他们的心挽回，一起来建立一个诗意的温馨的精神家园。借助时势的力量，做出自己的努力，这才是真正的出路。

在今天这个抗日战争胜利63周年纪念日上，我希望这欢乐的世界会和日常生活有一点点不同。我希望没有那么多的人在K房里叫喊，在酒桌边昏睡，在网络上虚耗，仍旧把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当做平常的一天流逝。我希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宽容那些破坏欢乐气氛的家伙，并且尝试着安静下来，尝试着思考一下我们自己或是民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每一个人都是带着一份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寻找到并且完成了这份使命，我们闭上双眼辞世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而不是流下悔恨的泪水。

张承志说，如果你读他的文章时感受到了震动，那么他会对你说，他爱你。而我想说，如果你读这篇文章时也感受到了一丝一毫的触动，那么我想对你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