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母手植的杨桃树下

作者: 胜裕庐2015年06月22日情感文章

在我的乡下老家胜裕庐的右傍,有两颗历经近半个世纪熏风阴雨的杨桃树,它高约20多米,必须站在远处仰望,才能看清它俊秀挺拔的全貌和悠长曲折的枝梢。常有鸟儿吱吱喳喳,从黢黑的枝干上飞下,穿过翠绿的叶子,依恋在硕大橙黄的杨桃之间。那是我的祖母亲手栽种的杨桃树,至今已历三代四世了。

我深深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到十多里外的华城镇街上买了两颗杨桃树苗,放在屋前就忙着种地去了,祖母拿起锄头在屋右侧空地上打穴种下这两颗杨桃树苗,当时,我还帮忙浇水。祖母笑着说:“看来这两颗杨桃树还凝聚着我们祖孙三代人的辛勤劳动呢!”

后来,这两颗杨桃树渐渐长高了,挂果实了。祖母却在1992夏天走了,现在父亲也变老了,熟透了的杨桃也懒得采摘任由其掉在地上成了垃圾。每天早晨起来,父亲第一件事情总是拿起扫帚认真打扫落叶和掉在地上的杨桃,母亲唠叨了好几次,要砍掉令她厌烦让父亲日日劳作的杨桃树,我却说,砍树容易种树难,父亲天天在树下扫地,既打扫了落叶,也健壮了身体,经过反复做母亲的思想工作,这两颗杨桃树才得以存活到今天。

其实,我恳求母亲“刀下留情”,让这两颗杨桃树存活下来的最重要原因是它跟我们姐弟一起长大,在杨桃树下有我们一家人的乐趣,还有我们祖孙三代,代代相关相联的亲情不能断。树木如人,都是生命的载体,都有其生命的流程。

这两颗杨桃树,见证了我姐弟的成长。在微风轻拂之中,在枝叶摇曳之际,我走进学校,后来我考上中学、大学,再后来我又到城里来工作,成家立业……,而它自己却默默地与天地相守与日月相偕,无怨无悔地伴随着祖母和父母在斗转星移中,年年常绿,岁岁更新。

俗话说,树因人而名,人因树而存,但树比人长久,甚至长久很多。这两颗杨桃树,巍峨庄重、枝根虬结、气度不凡,相住久了,见得多了,在我的心中,渐渐成了祖母的化身,恍然之间,我在它的一枝一叶一实中看见了祖母的矍铄的身影。它陪伴祖母穿过近半个世纪风雨,历尽沧桑挺了过来,仍然生机盎然,新枝勃发。特别是这几年的杨桃十分繁盛,挂满枝头,仿佛在昭示着我:凡事要执着,要坚守,即使跌倒了,也要站起来,即使受挫折了,也要挺直腰杆走下去。仿佛在说,我几十年站在这里,什么风雨雷电没经过,什么酷暑寒冬没熬过,怎么着?还不是依然故我!还不是岿然不动!尽管它什么也没说,静静地沉默着,但那种庄重挺立的形态,那种昂扬向上的精神,使我慢慢参悟到这点启示。

在现实生活中,与人相处和与树相处一样,相住久了,就容易相融相通。这就如同当年在杨桃树下晨读那样,看看这本书,又翻翻那本书,我也喜欢坐在这颗树下,瞧瞧对面的那颗树,然后,换一个位置,再端详这颗树。每棵树和它的周围,都构成一个小天地。走进这个天地里,我就能与这个和谐的整体融合在一起。我常常站在杨桃树下发呆,看着杨桃叶飘落,看着阳光下的树影,慢慢移动的轨迹,心静如水。树影慢慢拖长,渐渐淡化,渐渐消失,这时候,物我两忘,相坐无语,这种树与人的交流,这种人与树的对话,也是相当惬意的享受。

现在的胜裕庐,可谓是百花争艳,满园春色。“留春长住胜裕庐”,在这种绿色理念引领下,近十年来,我和父亲陆陆续续栽种了好多名花新树,桂花树、黄花梨、罗汉松、沉香木、红豆杉、美人梅、茶花、非洲茉莉……,比起这两颗杨桃树来,生机盎然得多,朝气蓬勃得多,生命力旺盛得多。风轻轻一吹,可闻花香沁人心脾,可听绿叶窃窃私语,或大声聒噪。而这两颗杨桃树,因有了点年岁,上了年纪,留下了沧桑,甚至显得有点老态龙钟,多了一份难得的历史感和厚重的文化感,它的光辉已成为昨天的故事。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后来居上的态势;也许,这就是自然界的客观规律。

徜徉在胜裕庐里,目睹俊秀挺拔的白玉兰,爬满屋后山坡的爬墙虎,灿烂火红的爆仗花,还有各式各样的名贵花木,硕果累累的果树林,我不禁觉悟,这两颗杨桃树的缄默深沉、庄重成熟的状态,固然具有历史的厚重和岁月流韵,固然有成熟之美和长者之风,但是,如果没有这近十年来种下的花草树木,如果没有这么多年轻的后辈树,仅凭这两颗奶奶辈的杨桃树,是不能构成胜裕庐的绿色世界和美丽家园的。正是因为老树古树之外,还有更多的新树小树的出现,才构成了胜裕庐“留春长住”的怡人景色。

站在祖母手植的杨桃树下,我反复思考,慢慢禅悟,其实,人和树一样,都渴望阳光雨露,都渴望和衷共济的生态,都在新陈代谢的进化规律之中。懂得这点哲理,明白这个大道理,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是中年人,还是青年人,就像胜裕庐里的老树、新树、大树、小树以及红花绿叶,融合相处而相得益彰,和而不同而和谐共生,这样,家庭就会幸福,社会就会和谐,国家就会昌盛。

因为,容与和,正是儒家的真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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