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钱的男子

有时，我开着巡逻警车经过长途汽车站前的道路，就会想起那次自己没能说出口的承诺，虽然面对的是那样期盼的目光。

春节来临，长途汽车站前的人川流不息，巡逻车缓缓行驶在最靠近人行道的外侧道路上，我突然看到一名背着行李的中年男子向警车扑过来。没错，他当时的动作只能用扑来形容，我心里一惊，立刻刹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搭档已经拉开车门跳出去，我也迅速跑上前，中年男子脸上涕泪交加，急切地说，他的钱被偷了，一万多块钱。

我让他冷静一下，把经过说清楚，中年男子长喘了一口气说，他早晨来长途汽车站乘车回老家，身上的现金放在一个信封里，都揣在了裤子口袋，因为想着放在这里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可是在小广场等车的工夫，口袋里的钱就不见了。

我问中年男子，当时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钱丢了吗？他说，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问他，期间有没有掏口袋的动作？他说，买零食的时候掏了一下，可应该没掉啊。

我们带着中年男子返回到零食店附近寻找，但无果。又来到广场的控制室调取监控录像，男子很紧张地在我后面站着，低声问，警官，能找到吗，我这些钱可是回家给媳妇过年的。

我安慰他不要着急，看看监控里有什么异常。

但是结果有些让我们失望，我们发现了监控里的中年男子，一切都正常，但监控有盲区，在盲区之外，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带男子回到警队做笔录，几乎每回答一个问题，他都会追问一句：钱能找回来吗？

我告诉他，我们一定会认真调查的。男子听后，双手捂住脑袋，低下头去不停地扯自己的头发，说自己真是太笨了，明明放在口袋里的钱还能弄丢了，回家怎么给老婆孩子交待。

笔录做完后，男子愣愣地望着我，我问他，你身上还有钱吗？他说只有三百多的零钱了。我斟酌了一下，对他讲，还是先回老家，如果有了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天，我开着警车把中年男子送回长途汽车站，男子从警车里钻出来，又扭头望着我问，警官，你说我的钱能找回来吗？

我有些语塞，不知要不要给他一个承诺，比如说“能”或者“差不多”，让他带着一丝丝希望而不是失望回家过年。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我承认，当初没能说出给他一丝希望的承诺，是因为自己心里有虚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