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

作者: 饶京水2017年05月04日来源: 邢台日报短篇散文

阿黄是条犬,30年前的玩伴。阿黄死后被人剥了皮,皮子就挂在那家人的墙上,我愤恨那个人。我原本是想把阿黄葬了的,回来晚了,留下了终生遗憾

阿黄是朋友送的一条小犬,脏兮兮的小家伙,谁也不会把它放到眼里,收留它不是因为它雄壮和漂亮,只是因为它太弱小了,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打动了我。于是,买了半根油条一路喂着领回家。我娘很喜欢这条犬,起名叫阿黄。

阿黄是个“姑娘”,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坏毛病——偷嘴吃,邻家的小鸡、饭桌上的馒头都是它的口中物。时不时有邻家找来,母亲一看阿黄嘴里的小鸡爪,什么都明白,急忙拿出10元钱赔给邻家。有时,弟把馒头放在饭桌上,扭头功夫,阿黄便把馒头咬在了嘴里,弟弟气得抓起一块砖头就要打,母亲赶快制止。

母亲管教阿黄有独特的办法,她用阿黄叼来的小鸡爪,反复引诱阿黄,阿黄把嘴伸去,母亲就用小木棍敲它的脑瓜,边敲边数落,几天功夫,阿黄长记性了,见着小鸡就赶紧把眼睛眯缝起来,远远地躲着,不正视一眼。母亲用同样的办法也改掉了阿黄偷吃馒头的毛病,只要馒头不掰成碎块,不管放在那,它都不会去吃一口的。

阿黄长大了,一身金黄的卷毛,个头大过一般犬,嗓门浑厚,爱管闲事,陌生人是进不了我们那条巷子的。村里有位老太太爱串门,谁家若是养了狗,她就会拿点狗粮,不等狗叫就先喂上几口,狗儿便摇头摆尾地任意老太太走动,弄不出半点声响来。老太太常对人说她是不怕狗的。那天老太太到我家串门,如法炮制来对付阿黄,阿黄可不吃那套,对扔来的食物根本不理会,左挡右截吼叫不停,把老太太吓得靠在墙根不敢挪动半步。事后,老太太感慨地说真是条好犬啊!不多见了。阿黄爱管事,秉持着“好狗护四邻”的狗训,不管谁家来了人,它都要一阵嚎叫,主人不出门认领它是不会放行的。为此,它那张狗脸也惹了不少人呢。

阿黄已经融进了我们的生活,像家里的成员一样,不管谁出去,都招呼一声阿黄走,阿黄便跟脚出去。弟弟有个毛病“爱干净”,不爱在土厕所解手,玉米地是他最好的去处,每次出去都招呼一下阿黄。不知从啥时候起,阿黄学会了和弟弟配合着往家里叼老玉米了。弟弟掰下一个老玉米,往阿黄嘴边一送,阿黄便一口叼住,随着“回去”的命令,飞快跑回家把老玉米丢到院里,又飞快跑回去,那勤快劲儿把全家人逗得合不上嘴。

阿黄的愚忠和其它狗一样,犯起傻来让人哭笑不得。我去对象家,怕阿黄跟脚,先把阿黄关到屋里,走后再放出,阿黄还是凭嗅觉找到了我,不声不响地潜伏到我对象家的后窗下保护我。我在对象家谈工作、谈学习,从昨天的事谈到未来的事,兴奋得没有一点倦意,正当琢磨下一步的打算时,我倒霉的阿黄,一声犬吠惊动了住在后院的大舅哥,他大声喊着“这是哪跑来的狗啊,非打死它不可”,阿黄被吓跑了,我也潜伏不住了,只好老老实实回家。下狠心!回去把阿黄好好打一顿。那次以后阿黄便记住了我对象的气味。对象第一次到我家时,阿黄就亲昵地嗅着她的气味,没有一点生分的感觉父亲高兴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阿黄也不觉着生。”我和我对象都笑了,爹哪里知道阿黄早已熟悉了我对象的气味呢。

妻在城里上班,下班回来总要给阿黄带一点东西吃,一块排骨或几块骨头什么的。日子久了阿黄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妻去上班,阿黄一路尾随送到县城,妻一挥手“回去吧”,阿黄便蹲在路边目送到看不见,才返回家里;妻下班时,阿黄就注视着城南门,只要我妻的身影一出现,阿黄便一溜烟地飞奔过去,先围着车子撒欢般地转,然后跟着车子忽前忽后地跑,快到家门口了,阿黄一跃超过,先跑到院里叫几声,等我闻声出来,妻刚好进了家门。

从我娘离世那天起,阿黄就没有家了,暖融融的大家庭变成了空旷的大院落,爹和姊妹到城里住了,妻和孩子到城里住了,阿黄被托付给了亲戚,昔日的温暖降至到了冰点,流离失所的生活把阿黄折磨得失去了狗的形象。阿黄蜷卧在空旷的院落里,将脸紧紧地贴在地上,熟悉的气味勾起往日的回忆,它望着生了锈的门锁,发出呜呜的悲鸣,你们都到哪去了!

阿黄死了,饿死在我家门口。乡亲们都说,阿黄是条义犬,通人性,讲气节,饿死不离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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