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瓢清澈

在村子里念小学，能够记住的趣事都是些快乐的小片段。

几个发小会老早就约定好，“我去你家喊你哦。”狼吞虎咽之后，便出现在另一家的饭桌边上，这家的父母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吃的什么饭，庄稼收了没。接着我们几个嘻哈着上学去，一路踢个石头子儿，或扯了一根红薯秧一边跳绳一边往学校方向跑去。下点雨，我们对于“泥泞”算是有了最真切最深刻的体会，路面上每个脚印儿里都灌满了雨水，一步一滑，光着一只脚，鞋子被远远地粘在后面，一瘸一拐拣鞋，这样的糗事太经常发生了。上课时候，见到狂风大起，心里就乐开花，又可以和云霞姑娘一起捡皂角去了，俺村桃儿街十字路口那户人家院里有棵皂角树，紧挨着院墙。放学后直奔去，捡来的，自然心安理得了，这可是上等的洗发水呢，尽管砸碎皂角的过程，会被呛得直打喷嚏。

印象最深的是，结伴去校园附近的人家里寻水喝。十几分钟的课间，十几个女孩子，欢蹦乱跳地冲到素不相识的善良人家，里一层外一层围着一口老式的粗口粗陶水缸，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差不多传三四个人喝。一旁的老奶奶乐呵呵地笑着，慢言慢语：“吃的啥饭啊，渴成这样儿，少喝点，肚子疼。”爷爷不支声，拿着扫帚在院落里收拾着。也有不巧的时候，吃闭门羹，遇上常去的几户人家下地干活了，接着就盘算着，谁家离学校近，谁的亲戚家离学校近，再一窝蜂地跑去。天气再热些，我们一人从家抱一瓶水，水瓶五花八门，塑料壶，罐头瓶，输液瓶，我还因为羡慕别人用的输液瓶，缠着大人特地找村里体弱的大娘家去借了个输液瓶，配上五毛钱一尺的五颜六色吸管儿，嗞溜嗞溜——心满意足。

前街后街，土坯房、石板路都有我们寻水喝的影子，也永久地铺在了记忆里。

对我来讲，那一瓢清澈，是真正的水中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