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一天

作者: 施有民2017年07月06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文章

提起生产队,八零后的年轻人恐怕很陌生。如我没记错的话,一九八三年,土地全部由农户经营,那时是联产承包,后来发展成为责任田。

一九六五年,我十六岁。那年秋季的一天凌晨,我在睡梦中,忽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惊醒,揉下眼,透过窗户向外望去,黑咕隆咚。知道是生产队长敲钟催社员起床干活,便匆忙穿好衣裳,拿起镰刀上路。走出家门后,隐隐约约看到左邻右舍的叔叔大伯们都急急匆匆往南岭地赶,因为是山路,道路崎岖不平,深一脚浅一脚,摸索地走着。赶到地点后,天还不亮,看不清谷子,队长只好下令临时休息。队长姓彭,是个急性子人,心眼又好,所以大家都推荐他当生产队长。那个年代,全生产队有三四十户人家,没有一家有钟表的,干活揣摩时间全凭经验和感觉。这不,彭队长凭热情、激情、经验把社员们都唤醒了,可时间尚早,估计那时才凌晨四点多钟。

农历九月,在冀南地区,天肯定是亮不了。大家休息了半个多钟头,才摸索着慢慢收割谷子。我是第一次割谷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左手握住谷穗的脖子,那地方细,容易把握住,右手握紧镰刀把,用力割谷杆。没有经验,谷茬留得很高。队长见状:“小兔羔子,右手把镰刀放平,要擦着地面割。”果然,这样下镰,谷茬留得很低,队长满意地笑了。谷茬留低有两个好处:一是耪茬时好耪;二是谷杆长了,增加了生产队骡马牛驴的饲草。眼看东方的太阳一竿子高了(大概是七点多钟)队长下令收工。

早饭在家喝的小米稀饭,吃的红薯面窝头,就的白萝卜咸菜。刚吃完,钟声又急促响起赶紧到钟下面听从队长安排活儿,让耪谷茬。耪谷茬这活儿既累又脏。我母亲把提前缝制好的袜苫子递给我,嘱咐怎么用。袜苫子是用几层粗布一针一线缝制的,耪谷茬前,用细绳把袜苫子捆绑在脚脖子处,以防止尘土进入鞋内。耪谷茬时,双手攥紧耪镢把儿,下镢是最好在谷茬前三公分左右的距离,如下镢远了谷茬耪不掉,如近了则耪在谷茬中,谷根还在,这不利于后边犁地。我学着大人们的架势,使出全身力气,不停地耪呀耪,不一会全身冒汗,后又觉着手疼,原来双手的中指根部,竟然都磨出了血泡,那也不能停啊!咬着牙,没吭声,坚持、坚持、再坚持!赶太阳正南时,队长说:“前晌就到这吧,后晌听钟声。”

后晌的钟声大概是下午一点多,社员们根本没有午休的时间。这天下午,是我和自家的爷爷去北坡犁地。犁是过去的土犁,比较笨重,由犁把、犁底、犁镜、犁眼、犁弓、犁铧、犁拖头等部件组成,有三四十斤重。爷爷扛着犁,挑着绳套。我用耪镢把握着耢,牵着一头骡、一头驴。因是丘陵区,地块属长条形,有一亩多地。到地点后,先把犁插好,再拉好绳套,紧扣在牲口的前膀上,准备工作就绪后,要开墒。

我牵着牲口在前面走,爷爷双手用力扶着犁把儿在后边犁。从土地中间开出墒沟后,往回走,骡子站在新开出的墒沟里。往前使劲拉,这叫领墒,驴则从生地面配合往前拉,这叫配套。因土地较湿,骡和驴都使出浑身劲儿、躬着腰,很吃力。爷爷一只手扶着犁,腾出一只手还用鞭子抽打牲口。不过一个多钟头,一大片崭新的土地被翻了出来,散发出泥土特有的芳香。我在一旁打土坷垃,忽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晃一下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爷爷打牲口,鞭子打偏了,鞭梃绳在我头上缠了两圈还多。爷爷赶紧说:“没打准,不是故意的。”我忍着疼,心里想:你操啥心了?不是打驴的,咋打我呢?眼里噙着泪,默默地继续打土坷垃。天渐渐地黑下来了,这块地犁完了,把犁卸掉,换上耢,把整个土地耢平,这才算完成了任务,可以收工了。

吃饭后,钟声忽又响起,到钟下才知道晚上“跃进”。“跃进”就是不记工分,属于义务劳动,要到村西垴岭上担谷子。我回家取出了挑担、绳子,随大人们一块儿奔西垴岭地。西垴岭地,距打谷场大约有两华里远近。在月光下,远远望去,一大把一大把的谷子静静地躺在地里,在等待着人们收拾起挑回去。我学着大人们的动作,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把一把一把的谷子摞起来,然后使谷腰子捆缠好,共捆缠好四捆后,再用绳子刹紧,用扁担两头穿插牢,双手抓起,搁在肩膀上,再往打谷场上挑。虽然有明月当空,但终是夜不观色,加上石头铺砌的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很难掌握平衡,一脚高,一脚低,腿还有些软,颤悠着前行,赶到打谷场上,后背的衣裳湿透了。那天晚上,和大人们共往返挑了三趟谷子,收工时,快接近晚上十点。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倒头即睡,睡得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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