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朵无言的花

奶奶正在客厅的圆桌上，戴着老花镜对着灯光缝补衣物。橘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很是柔和。银丝散发着微弱的光，眼眶深陷，因为一些原因，浑浊的眼里总是泛着泪，风一吹眼泪便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岁月在她脸上狠狠辗过，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一笑整张脸就皱成一团。有多久没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了？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头枕着胳膊，"奶奶，你说幸福到底是什么？"奶奶愣了下，停下手中的活，略微沉思，后用手轻点我的头，乐呵地说，"我没读过书哪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只是啊，从前希望孩子们快快长大，不会再吃不饱穿不暖，过苦日子。现在呢，就希望大家平平安安的就好。”想起往事，奶奶笑着摇头叹气。

我愣了一下，以前奶奶吃了很多苦，委屈辛酸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家里的七个孩子都还嗷嗷待哺，每天都像老黄牛一样。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到了大市，而她却独居家中，一年中有段时间我们会把她接出来住，但我们都要读书工作。有次我放学回到家，看到她身上披着厚衣服，耷拉着脑袋，无焦距的看着某个地方，我突然想起，她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都这个样子？

我心下酸涩，看着奶奶，脑海里便闪过几组画面，回忆汹涌，像放电影般从眼前掠过……我那个时候多不懂事啊，没有父母管教的我，疯得像个野丫头，到点时间吃饭还要她满村子找我，成天上蹿下跳，“无恶不作”。对于我的种种劣迹，她无可奈何。我知道，她始终是不忍心责怪我的。就算有时真触碰了她的底线，责怪我时眼神却是很温柔，那眼里包含的是什么，原谅我，那时的我真的看不懂。

我再怎么也忘不了的是她那次一反常态大怒的场景。

那是她第一次打我，真是把我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眼里的温柔消失不见，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小的时候爱玩水，那次，和小伙伴在池塘边玩水却不慎失足跌进了池塘。所幸的是池塘的水并不会很深，后来也相安无事。现在对于过去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也不晓得当时我落入水中是怎样的感受。只记得当我被捞上来洗好澡换好衣服时，她却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疼得哇哇大哭，邻居们都劝阻，她却依旧追着我打直到我哭着认错并许诺再也不玩水了，她才停止。泪眼朦胧中是不是我看错了？那时的她舒了口气，眼里闪着碎钻般的光芒。我知道这次真是惹恼了她，那几天我出奇的乖巧，好吧，我怕了，怕从此她眼里不再有温柔。

昏黄的灯光下，是她经常缝补着衣物的身影，那时的我便坐在她身旁，哇哇的说着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尽管那时的我语言表达能力不佳，她也总是不厌其烦的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不得不说，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那时的我，即使没有父母的陪伴，也不曾孤单害怕过，因为有她；摔倒了，不怕，有她；哭了痛了，不怕，有她。

……不怕，有她。一回到家，只要看到她，心便莫名的安定。那时，早便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胸腔中流动，慢慢的发酵，滋生出让人喜欢的感觉，给了我一场盛大的温暖。

原来我们之间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有那么多不可抹去的记忆。那种感觉，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从回忆中醒来，她依旧在缝着衣服，一针一线那么的认真，针脚密密麻麻，只觉得心在也被什么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溢了一地。看着她日渐苍老的面容，忽然心脏被狠狠的拉扯，眼眶微热，痛的我差点眼泪要掉下来。记得小时候最爱时不时的和奶奶比身高，而现在，她的背佝偻着，我往她身旁一站，高了快一个头。她。我老想着要快快长得比奶奶高，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我却没有像想中的那么高兴。“小女娃长大了。”是啊。我长大了，可是她却老了。吸吸鼻子，仰着头不着痕迹的飞快地将盈满眼眶的液体眨去。有些哽咽地呓语，“奶奶~~~”你惊异于我的微红眼眶，以为我怎么了，像以前那样，伸出那只枯树皮般的大手，在我脸上抚摸着，粗糙的皮肤在脸上略微刺痛，我却舍不得离开。“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伤着了？快让我看看······”说着放下针线要看看我哪里不舒服。心猛地一动，而后一头扎在奶奶的怀里，久违的怀抱……幸福，一直都在身边啊。蓦然发现，那种感觉，便是幸福。奶奶之于我的爱，是幸福，一直都有奶奶的陪伴，是幸福。原来它一直都在，不曾离开。

后来的我跟着爸爸到了大城市，以前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从那时起便只有她一个人了。后来爷爷去世，她红着眼眶坐在大厅的一侧，周围是大人们的哀声痛苦，她就低着头那样坐着，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奶奶，我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终于倾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