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八十岁

作者: 今生有约2015年04月22日亲情文章

母亲今年80岁了,已显龙钟老态,老年人的特征无一例外的也在母亲身上体现出来:眼睛发花,头发干枯、稀疏;流口水,打哈欠;坐着犯迷怔,躺下睡不着;记忆力衰退,新事转身就忘,陈年老辈子的事情愈久弥新;说话不加利,而且絮絮叨叨,也无非就是那么常说的几句话:“俺不行了,真不行了,牙么东西也咬不动了。”“怎么说老就老了呢。”“俺可别瘫了吧,这就爬不动了。”“俺不是怕死呀,死有什么害怕的,俺是怕有病啊,有了病人怪难受哩。”

母亲老了,真的老了,已不再是我眼中那位干净利落,做事果断的母亲了。我家姊妹7人,母亲36岁那年生下了我,如今最小的我也已经44岁了。父亲早年就在外地工作,母亲拉扯着她的7个孩子在农村过活,她寒冬腊月卖豆腐,手都冻裂冒血水;小小个头地里家里,种田纺纱,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竟生生把我们一个个拉扯长大。如今,我们姊妹都过上了好日子,母亲也本该颐享天年了,却没有想到6年前突然得了脑血栓,后来又查出糖尿病。

母亲一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惟一爱的就是吃甜食,这一点我们做儿女的都知道。刚参加工作那阵儿,钱少,也没钱给母亲,母亲也从不要做儿女的钱,每次回家,我们便给母亲称斤糖果、几斤点心回去,母亲便高兴的不得了,逢人便说,来人串门便挨个品尝,加之母亲人性好,又大方,我们家便终年串门人不断。吃甜东西似乎是母亲与生俱来专利,也似乎就是母亲一生中最大的奢望了。而今,由于疾病,母亲不能再吃甜东西了,她的惟一的嗜好被剥夺了,母亲一下子就苍老的许多。母亲不止一次地说:“小时候想吃没有,现在什么东西也有了,又不叫吃了,不让吃还有什么活头。”每当我听到母亲的叹息,看到她独自坐在石榴下暗自神伤,我的心都在流泪。我们为此在母亲面前从来不吃甜东西,也从来不摆糖果、点心一类的食物。可是,我能对我的母亲做些什么呢?母亲患病后,我把母亲接到城里平房来住,年岁大了的父母虽然行动极为不便,却很执拗,依然固守着农民万事不求人的秉性,仍在自立门户过着自己的日子。我多次劝说合在一块吃吧,总没如愿,我只好依了老人,常常过去看看。下雨了,我去问问房子漏不漏雨,下水道排不排水;落了,我去看看火炉烧得热不热,门窗钉得严不严。隔段时间了,我就去听听母亲絮叨絮叨,听她翻来覆去说那些老年人的话;听她说老家的宅子,老家的地,老家的坟场,老家的石磨;听她数叨老家的人,说:“加怀奶奶又死了,怎么说死就死了,还没我大呢。”还有哪个哪个是和她一般大年龄的;又说起谁家的媳妇不孝顺了,谁家的儿子有出息了……每次去,母亲都是这些话,我就耐心地听母亲说,说。我知道母亲不会有什么新鲜的故事,也知道这些陈年的往事就是她的全部。其实母亲说的那些人和事情,对于我来说大部分都是陌生的,也不感什么兴趣,但我还得听母亲说,而且隔三差五就再去听一遍,还时常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句话,引发母亲的话题。我能为母亲做的,只有这些,也惟有这些了。每当看到母亲皱纹满面的苍老面容挂满了满足微笑,看到沉思中的母亲的痴态,我就会无限的欣慰。真的,我们为老人做到的只有这些,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老人能要求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什么呢?!

母亲生养了我们7个,我们中间的大多数生日,母亲只记得月份而忘记了具体的日期,我们却没有一个埋怨嗔怪母亲的,反而更加敬仰了我们的母亲。每当我推开院门,大喊一声“娘”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温馨无比的感觉;而每当我走出门口,我常常鼻子发酸,看到石榴树下,藤椅上默默坐着的衰弱的那个至诚至亲的老人,还有斜靠在藤椅边的那根已经脱了斑点的漆黑拐杖,我都不禁潸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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